【野塵】似是故人來(二)(1 / 2)

這人世間,從來隻有心疼最危險。、

你以為你不過是一時心動,卻不知,愛已經無聲無息地從你心裏冒出來,抽根、發芽、伸出長長的枝

到最後,他成了你心頭的一根軟刺,一直紮到你的最深處。叫你想到他就難過,可不想他,卻根本做不到。你想將他從心裏拔出來,卻發現__若是碰一碰他,你心裏就先要生了瘡。再去碰,就疼得受不了了。

龍野心裏這個瘡,從他進了郡王府,就慢慢長出來了。、

龍野覺得冉塵府內十分奇怪。尊貴如郡王,飲食用度自然都是最一流的,可下人就隻有那麼幾個,每天冷清成一潭死水,連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冉塵不養鸚哥不養犬,不聽人唱曲跳舞,也沒有人繞著他巴結。他總是自己呆在房中,一呆就是一天。、

他這樣呆著,是在做什麼?龍野很好奇。但他也沒有問過。、

龍野從不多嘴。大多數時候是不關心,也偶爾是不知如何開口。、

他卻不知冉塵坐在房裏,常常是什麼也沒有做。他望著窗外忽明忽暗的雲,會想起一個下午。、

那時候,他才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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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塵五歲那年,第一次擺脫了乳娘的看護,偷偷溜到了禦書房。、

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冉逸。

少年君王身形挺拔,仿佛一道昏黃的剪影。他眉頭緊鎖,神情冷硬,眉眼間都是陰霾。但小小的冉塵看不懂這些,他隻知道,這個人與自己容貌這樣像,就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他就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兄長、狼鄴的皇帝、他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一一他的“皇兄”?

此時的冉塵卻還不知道,這正是他犯下的的第一個錯一一

他不該生下來,更不該是那人的弟弟。、

那人從沒有當過他是手足。他隻是謀殺了那人母妃的一個災星,一個不祥之物。、

可兒時的冉塵不懂這些。

他偷偷溜到冉逸身邊,用怯生生的眼神看冉逸。直到冉逸注意到他一一

那人的目光從奏折上移到他臉上,蹙著眉一點點看。冉塵笑了,他知道自己長得好,宮裏人人誇。皇兄見了,必然會喜歡自己的吧。、

冉逸果然笑了。他的笑從嘴角起,卻斷在眼梢。那雙與冉塵一般無二的眼睛裏漸漸結了冰。、

“是你。”

“皇兄”???

冉塵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而冉逸的眼神裏藏著尖刀。、

“滾出去。”“皇兄?”?

冉逸冷笑一聲,站起身來。

冉塵看著他的“皇兄”,那陰霾高瘦的少年君主大踏步走開。兩肩之上高聳的胛骨,像是突兀的斷崖。他哭了,乳娘將他抱了起來。他依舊抽抽噎噎,直到冉逸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是能夠讓江河冰封的眼神。、

幼年的冉塵被這眼神刺傷,身體蜷縮著,再不敢發出一聲哭泣。冉逸慢慢走過來,每一步都帶著寒氣。他來到麵前的時候,冉塵已經在乳娘懷裏縮成了一團。

“來,皇兄抱。”冉逸笑著,露出森森白牙。

很多年後,冉塵第一次看到雪狼群時,才發覺狼王的眼神,竟然與冉逸沒什麼不同。但那時候,他隻是興奮地伸長了胳膊,撲到了冉逸懷中。、

那是冉逸第一次抱他,也是最後一次。冉塵太過興奮,在乳娘的描述中,他的皇兄英武聰慧,果敢堅韌,除了不愛說話,竟是一名少年明君。他心裏早被種下了一顆種子,要成為皇兄喜歡的好郡王。、

冉塵沒有母親。父親死的時候,他還不會走路。、

因為從沒得到過,所以他根本分不清,母羊舐犢,與狼群食盡羔羊前的舔舐,究竟有何不同。、

若是早知道,他會永遠待在自己的寢殿中,決不讓冉逸見到他的影子。他不會祈求什麼愛與手足,他隻要能活下去,就夠了。貪得無厭,這是他犯下的第二個錯。、

一一而龍野,也許會是第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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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裏,皇宮裏的賞賜流水一樣的淌進來。全朝堂都知道,這個冉郡王作為陛下唯一的幼弟,最為得寵。得寵到,每個月總有那麼一兩次,陛下要將他召喚到宮中,徹夜長談。、

外人都羨慕他皇恩浩蕩,兄弟情深。卻沒人知道,每次回到府中,他是怎樣渾身抖著,汗水將鬢角都打得濕透。

連龍野也不知道。

或者說,冉塵是鐵了心,不讓龍野知道。、

這是第一個當他是個正常人的,還有那樣暖的一個懷抱。冉塵不想失去他。、

雖然龍野也從來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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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野察覺,冉塵不知為何,神色總是鬱鬱。像一隻惶惶不可終日的小獸,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