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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
漲澀困頓的黑眼慢慢睜開,掃過身前躬身束立的一幹人等,再瞥一眼自己身上淩亂的衣衫,他皺眉,毫不意外自己此時的狼狽境況。
“幾時了?”接過關飛遞來的披風,他站起身草草整理了下衣著,望一眼正暗的天色,頭,依然在宿醉之中。
“三更剛過。適才護衛們久候不見您回房,怕您醉酒——不放心,我們才尋了出來。”關飛小心翼翼地瞅他毫無表情的臉一眼,遲疑了下,還是問了出來:“爺,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他哼笑了聲,望一望四周,“有事的,該是那女子吧。”
“那,那名女子呢?”他們是聽了馬夫的通稟,才尋到這馬廄跨院。進院門便一眼看到了自家的大人仰麵躺在牆角之下呼呼大睡,若不是看他衣衫淩亂不堪,再知道他的——隱疾,他們再見到四周並無該存在的人存在後,還差點以為他家大人——
呃,不該說的話還是不要說的好。
皺眉思索了下,京師赫赫有名的銅獅關府的當家主子關騰嶽竟出人意外地噫了聲。
“怎麼了,大人?”
“我昨晚雖酒醉,行動有些狂亂,但神誌卻還是有著幾分清楚的——府中可有年輕的幫傭婦人?”
“婦人?!”關飛訝叫。
“你吃驚什麼?”沒好氣地再哼了聲,他道:“那女子——不是處子之身。”不是完璧,那不是婦人難道還能是姑娘家不成?“或者——府中有人敢膽大包天地私下攜了女妓進來?!”
“咱們誰不知大人生平最膩青樓,哪裏有人敢自找苦吃?”關飛小聲地頂撞一句,而後正色地道:“您真的知道——”
“你當我是什麼!”沒好氣地瞪手下人一眼,關騰嶽再哼,“即便我平素很少——可你莫忘了,而今那些女子是為何住到府後花園去的!”他出身豪門望族,若不是家世清白的幹淨女子,如何可以近到他的身側更得他——哼,難道他連女子是否處子之身都分辨不來麼?更何況——
眯眸,他憶起那場狂縱歡愉——那女子除了初時的掙紮反抗,在他——強行求歡時,她——明明深懂男女交合之術的!
眉,立刻擠成了團。
但他卻無法否認,昨晚他得到的,是生平頭一遭的極致歡愉!
極致歡愉!
身心不由自主地一蕩,深藏胸腹間的情欲差一點就幾乎又要翻騰而出!
“去將那女子與我找出來!”
“大人可記得那女子的身形容貌?”
“院中無燈無月,她又身處暗地,我如何瞧得到——”再想來,那女子似乎是故意隱藏了她的身形容貌!
這一下,他要尋出她的決心更盛!
“那,惟今之計,隻有將府中所有奴仆集合起來一一察看了。”關飛想了下,低聲對身旁的護衛小聲說了幾句,便揮手要護衛們離去,而後笑也似的歎一聲,“就請大人回房梳洗,再移駕府中大廳。”
“你有把握?”
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話關飛可沒膽子說出來,隻硬起頭皮笑著應了聲。
依以往慣例,凡被他家大人——求歡過的女子,先撇去隱處之傷,單是在幾日之內,十成十是無法行動自如的——
噫?
他突然也愣了下。
“你想起什麼來了?”
“爺——”他遲疑地望一望四周,而後湊近他家主子大人,小聲問:“您可還記得,那女子——真的不曾受了什麼——呃,就是——”
“她絕對沒有受傷!”關騰嶽不甚高興地瞪他一眼,“她若是受了傷,哪裏還能自行逃脫?除非有人幫了她一臂之力!”他隱約記得,他獲得極大滿足之後,曾想將那女子扯到光亮之處看她是否被他弄傷,卻被那女子用力掙脫,對他嚷了句什麼便倉皇地逃走了!
竟然能在他求歡之後自行走掉!
哼。
他不知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惱。
心中五味雜陳,他瞪關飛一眼,口氣好不起來。
“你還站在這裏幹嗎!有空閑著發呆就不知去好好查一下嗎?”
摸摸鼻子,關飛看了他一眼,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身為人家下屬的,自當急自家頂頭上司之急,想自家主子所想嘍。
行禮,準備按主子吩咐下去找人去。
隻是,這神秘而又妖媚一般的女子,他們見也不曾見過,該如何去找?
“她似乎能自由出入這養馬的跨院,關飛。”
他的主子大人閑閑提供惟一知道的情報。
關飛心中猛地閃過一道油滑輕浮的人影,登時額頭冒出冷汗來。
不會那麼——倒黴吧!
“關飛?”
“啊,我這就去查,這就去查!”再也顧不得主子大人關注到自己腦袋上的視線,他飛也似的跑出這惹了大亂子的跨院去。
老天爺啊,他可是從來不曾生過什麼壞心眼的啊,就算平日裏總想找點樂子瞧,卻也是沒有任何壞心思的啊!他可真的不是存心的啊!
而後提心吊膽地按主子的吩咐,他集合了府邸中幾乎所有有嫌疑的男女奴仆,卻沒找到那個也絕對身有“天賦異秉”的神秘女子時,每日早起去湖邊溜達回來的賬房先生低聲對他說了一句話。
他刹時真的如同被一桶冷水在三九寒天澆上了身,冷汗淋淋,頭皮爆炸。
他想看的一出好戲,似乎真的送到他麵前來了!
他卻不知該不該向因失望而惱火不已的主子大人說出實情。
“小馮,小馮,小馮——”
嗓門極大、極尖的呼喊由遠及近,漸漸闖進她迷糊著的頭腦中來,她懊惱地呻吟了聲。
要命啊——
渾身上下酸痛到極點、無一不在瘋狂叫囂著“生不如死”的僵硬肌肉,如灌了八斤鉛水又如有十萬個小鬼拖著白棍敲敲打打的腦袋,艱難地強行眯開了線縫的眼前更是白茫茫又金燦燦的模糊一片——
她而今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小馮!”
這一次,大大的喊叫直接從她的耳洞裏爆裂開。
“我死了——”她雙手捂住臉,不想要自己此時毫無防備的狼狽容顏被不相關的人看到,僵直酸痛的身子費力地翻身靠著身後的山石坐起來。
“小馮,你怎麼啦?”
“昨天太熱了嘛,所以我就偷偷跑這裏來泡澡,誰知道舒服過頭——我在這湖水裏泡了整整三個時辰啊——”嗓子幹啞得要命,她深吸氣,努力振奮萎靡的精神,捂在臉上的手指暗暗地用力,強迫將蒼白的臉擠出一點點顏色來——可是好疼啊——
“哈,你這個笨小子!”結實的手掌不帶心機地用力拍上她的肩,害她差點再度爬跌地上,“現在已經快八月啦,白天雖熱,可一入了夜一下子就會涼下來的!你沒給冷死已經算是上天給的好運啦!”
“馬六兄弟——”她艱難地挪開幾步,生怕再給這愣子拍上幾巴掌,現在可是不比從前——
“你找我有事嗎?”待到自己眼前的白茫茫金燦燦消失得差不多了,她才小心地放下手,鳳眼照舊眯得極細,望一眼剛剛蒙蒙而亮的天色,她擠出微微的笑,“現在才不過寅時吧,廚房提早開火了嗎?”
以往這時候園子中很少有仆人起身行走啊。
“你除了惦記馬匹就隻會惦記著吃飯了!”馬六笑著罵她一句,一屁股坐在她身邊,“已經吃過啦。”
“人是鐵飯是鋼啊——”肚子真的呱呱叫了起來。她雖然看起來個子又瘦又小,可是卻極是能吃的,平日裏每餐飯也要三五碗米飯、兩三個饅頭,而今天又——啊,一場夢,一場夢!
“也幸虧你是在咱們府裏啊,不然依著你的飯量,我看京師裏哪家府上也不敢收留你這個大肚漢哩!”馬六嘖嘖地瞅著她又瘦又幹的四肢,實在是驚奇得不得了,“你真的有二十啦?我才十七,怎麼塊頭也比你大上了兩圈哩?你是不是為了賣身進來撒謊啦?”
“我小時候吃了太多苦所以沒長起個子來吧。”她手撐山石費力地咬牙站起,強笑道:“再者,人有早長晚長之分,你沒聽常言說嗎,二十三,躥一躥!說不定我現在這樣,等我二十三上了,個頭是這關府裏最高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