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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緊張,他一直沉默無言地站於她的一側,看她慌亂卻又極是有條不紊、笨拙卻又熟練十分地與母馬接生,那耐心而細致的溫柔神情,是他從不曾從其他女子身上見到過的極致——美麗!

美麗!

他微低頭,看著她隻到自己胸口的纖細身軀,看著她依然又黑又瘦的小尖臉上輕浮油滑的笑容,他刹時有了短暫的迷惑:他那時刻如何可以將她看成了美麗的女子?

“關大爺?”她微仰首,笑嘻嘻地回望著他。

他不自在地在她笑嘻嘻的視線裏收回了審視的目光,咳了聲,他道:“與我更衣。”

她的回應卻是——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而後轉身走掉了!

這女人——這女人!

奇異地,他卻沒有惱怒,而是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她的臥房。

向來,無論是更衣梳洗還是沐浴,他從不曾自己動手過。可這一次,他竟然在這小女子的似笑非笑裏,自己動手解去了身上的衣袍!心裏不知是何滋味,他搖搖頭,伸手,竟然有了想抱一抱她的念頭。

可是,他再一次地落了空。

那總是笑嘻嘻著的女子,已然自己坐臥到床榻上去了!留給他的,依然是她的背影!

心頭,再次滑過某種異樣的悸動。

女子回首,依然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手腕拂過肩頭,穿過窗紗的月光下,蜜色的肌膚便顯在了他的眼睛裏。

氣息突然不穩了起來,強壓著胸腹間漸漸賁起的激烈熱流,他在她的似笑非笑裏,慢慢地走近她,心裏則在不斷地說服自己:他將她留在這裏,他來這裏,不正是為了他的——情欲嗎。

側身,坐上床榻,手指輕輕地貼上她又黑又瘦的小尖臉,入手的滑膩,讓他不由喉口緊縮,胸腹間的熱流更熾。俯身,他想用唇去感受那份滑膩的香甜滋味,他想用軀體來感知這份再也無法隱瞞的悸動,胸口卻傳來冰涼的撫觸,回神,他竟然已被這似笑非笑的女子推倒在了枕被之間。

“關大爺,男女交合,並非隻有男人主動啊!”

他微愕,不知是為了她膽大的舉止,還是因為她驚世駭俗的言論。

“男女交合,魚水之歡,巫山雲雨,幃房之私——”她跨坐在他的腰身上,微冷的十指慢慢撫摩過他熾熱的胸膛,喃喃自語似的笑瞅著他隱忍情欲的臉龐,緩緩俯下身來,細白的唇瓣輕啜他的嘴唇,將最後的低語吹入他狂亂的氣息裏,“其實,都是男人泄欲的借口罷了啊。”

他沒聽清她最後那句笑也似的哼歎,隻有些激動地伸雙手摟上她的軟腰,想將她翻身覆在自己身下,但她卻執拗地與他的力量相抗衡,細細眯著的鳳眼兒笑著緩緩打量過他的身體——便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裏,他突然忘記了自己的堅持,黝黑雙眼複雜地凝了她的笑臉好久,終於慢慢合起,開始用全部心身感觸她主導的熱情,迎接她主動給予的極致歡愉。

月光下,熾熱的感知裏,他的心,不知為了什麼,竟然柔軟似水。

這二十年來,她也不知如何養成了她現在的性子:遇事從不服軟,更不會因受辱而自殘,她似乎天生就有一種不屈的固執,一種可怕的固執,所以不怕做出驚天動地的事來。

猶記得多年之前,一向嬉笑度日、玩鬧著打發無聊光陰的她,遇到了生平第一次的抉擇:一時的榮華富貴、顯耀寵憐,一世的自在逍遙、無拘無束。

倘若是別的女子,別的出身處身同她一般的女子,怕是想也不想地便會選擇了前者吧?畢竟,身為女子,這一生一世所求的,所能求的,也不過是能有一處遮風擋雨的歇身所在,能有一世一生的溫飽。再多一點的奢求,也不過是能有終身可以托付的良人而已。

有棲身所在,有肚腹溫飽,有良人可依。

之於女子來說,已足夠,已是全部。

女子,女子,女子啊。

她是女子,自然也有女子們的所求啊。她,也求能有一處遮風擋雨的歇身所在,也求能有一世一生的溫飽——卻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是女子,該是尋到一生一世可以倚賴的良人為最最崇高的目標吧!

或許的確便是如此的吧!天下間的女子任哪一個不想找到可以放心托付終身、可以放心交付一生情感心意的良人呢?

那麼,當這人世間幾乎所有女子都無法拒絕的那最尊貴的棲身所在、那最精致的溫飽暖衣、那最可倚賴的良人出現在你身前時,是女子者,該如何?

該是想也不想地便投身而上,從此榮華富貴顯耀寵憐享受不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