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宇頌從尚仁裏6號院離開的時候,風雪已經比他來時小了許多。
他坐在搬家公司的貨車裏,被白雪覆蓋的車窗上有人不知何時畫了一個心型,寫著“newyear,stillloveyou!”
車子慢慢地在路上行進,無論是心型還是字,漸漸再度被雪覆蓋。但終究比周圍的玻璃要薄許多,字沒有消失,隻是增添了些許朦朧的美感。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搬家公司員工接到一個家人的電話,聽內容似乎是他的妻子,兩口子甜甜蜜蜜,相約晚餐吃些什麼。
喬宇頌打了個嗬欠,拿出手機,軟件提示收到一條新的信息。
他點開信息,見是宋雨樵發來的,寫著:我已經遠程打開了那邊的地暖,到以後早點兒休息。
讀罷,喬宇頌在心裏歎了一聲,笑容雖然疲憊,卻算是踏實了一些。
他終究還是選擇和宋雨樵繼續走下去,沒有分手。
他不清楚宋雨樵究竟是哪一句話打動了他,抑或是都不是。
他好像一直等著宋雨樵說些什麼,哪怕不算動聽,隻要宋雨樵肯說了,他就留下來。這種感覺,從他上午看見宋雨樵的第一眼開始,就在他的心裏萌生了。
宋雨樵不在身邊的這段日子裏,喬宇頌曾經無數次地安慰自己,隻要宋雨樵回來就好。之前,他之所以會崩潰,是因為他始終認為那隻是對自己的告慰,卻不曾料到,那竟是事實、是真相。
隻要能看見宋雨樵,之前的委屈和寂寞瞬間就變得不算什麼了。喬宇頌望著窗外白雪皚皚的世界,想起和宋雨樵初次相識的那個冬天。
他還記得那時他給宋雨樵送圍巾,看見天地蒼白見一個瘦削的人影,走在被冰雪覆蓋的街道上。
雪很深,宋雨樵每走一步都顯得艱難,每走一步,似乎都可能在下一步倒下。
可是,當喬宇頌叫住他,走到他的麵前,麵對的卻不是一張楚楚可憐的臉。那張臉上,恐怕自小就帶著漠然,寫著“不必心疼”。
宋雨樵,外表是冰,心裏是雪,喬宇頌每每在數九寒天裏被凍得要死,還惦記著雪是軟的。
“寒雲寺東到了,您家在親士裏對吧?”司機忽然問。
喬宇頌回過神,應道:“嗯,是。親士裏1號院。”
“這地段好!”司機誇讚道。
他太累了,隻是淡淡地笑了一笑。
比起尚仁裏6號院,親士裏1號院冷清許多。
這裏幾乎沒有過年的氛圍,除了大院門口高掛著幾個大紅燈籠外,院裏隻有各式各樣的精神文明建設宣傳海報和標語。
從前,喬宇頌便聽說,這個院裏的房子大部分都空著,業主都在西部城或者其他基地,常年不在家。所以,比起尚仁裏那邊,這裏沒什麼人氣,小區超市、水果店、便利店……全是自助服務。
由於地暖已經遠程打開,屋裏十分暖和,但因為太長時間沒有開窗通過風,房子裏有一股淡淡的灰塵的味道,很悶。
喬宇頌張羅著,請搬運工把他的行李全放進屋裏,本想給他們倒一杯熱茶慰勞慰勞,可上一次使用燒水壺已不知是什麼時候,隻好作罷。
喬宇頌把他們送至電梯口,客客氣氣地說:“謝謝你們,請慢走。”
“您回吧!好好過年!”稍微年長的那個搬運工笑著說。
雖然知道這是客套話,但喬宇頌聽著,還是稍稍怔了怔。他隨即不好意思地笑,說:“好,你們慢走。”
明明知道這屋子很長時間沒人住,真要住下,還得稍微收拾一番。可喬宇頌已經心灰意懶,不願再動彈。
他掀開床罩,很快便趴到了床上。
床品四件套是前年過年時,他和宋雨樵一起選的。淺駝色的棉混紡羊絨麵料,非常暖和,沒睡過幾次,依稀仍能聞見新品特有的味道。
喬宇頌打開朋友圈,一場大雪、一次長假,又給了很多人展示照片和生活的機會。他看見紀薇妮和丈夫、女兒一起玩雪的短視頻,看見薑晴和女朋友在富士山下的合影,看見金美熙在析津的男朋友家中包餃子,就連已經調離北航析津基地的季子遊,也分享了一張和戀人共度晚餐的照片。
這就是喬宇頌常常最害怕的時刻。
喬宇頌把每一條展示幸福的狀態都點了“讚”,退出朋友圈的界麵,看見聊天界麵最頂部的那個對話欄是與宋雨樵的對話,隻因宋雨樵不久前給他發了信息。
那天喬宇頌帶著行李箱從宋雨樵的家裏離開,同時將原本的對話置頂取消。除夕和大年初一有不少拜年和問候的信息,越來越多,與宋雨樵的對話欄很快就沉到底部,無法顯示在初始的屏幕界麵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