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年隻是瞧著她淡淡地笑,眼神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
她手腕被尼龍繩磨破了皮,他拿了醫藥箱來,屈膝半蹲在她麵前,一隻手捏著她的手臂,她下意識地想縮手。
他手指收緊,她便動彈不得。
“乖一點。”他垂眸替她上藥,不知想到什麼,緩緩說,“女孩子家,身上留疤總歸不好。”
語氣裏是真的疼惜。
林染鬼使神差地就不動了。
他問她餓嗎?
她不吭聲,肚子在響。他輕笑,摸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頭發,係上圍裙親自下廚。
林染就躲在一旁偷偷地看。
沒有人為她下過廚。他袖口鬆鬆挽起,露出緊實的線條,做菜時他神情很專注。一身煙火氣,竟然半點不沾。
很簡單的兩個家常菜,一葷一素。
還有一碗麵。
林染愣住,看著麵條裏白騰騰的熱氣竄上來,她僵在桌前。
莫斯年點了支煙,倚在一旁,隨意地問她:“多少歲?”
他買下她之前,就看過她的資料。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但資料上出生年份被刻意隱去,隻剩下具體的日子。
林染說:“十七。”
“真小。”他淡淡笑了一下,說,“生日快樂。”
她想莫斯年永遠不會知道,他是第一個對她說生日快樂的人。
她的出生,似乎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意外的恥辱。
她那個做小三的母親,蠢到以為有了她,就能趾高氣昂地留住林天華。
最後理所當然地失敗了。
母親怨毒地把一切都怪罪給她,責罵,侮辱,毆打……都是家常便飯。生活沒有絲毫溫情可言。
十七歲的林染,聽到了第一句生日快樂,來自一個陌生男人。
那男人有一雙疏離而慈悲的眼睛。
她一眼淪亡。
莫斯年扔了把鑰匙在桌上。
“吃完,你可以選擇回家,或者留下來跟我。”
林染沒有走。
後來她從傅沛的口中知道,莫斯年買下她的那一天是他母親的忌日,而她多麼有幸,在他生命裏最珍貴的女人死亡那日誕生,還擁有一雙和他母親相似的眼睛。
他的溫柔與孤獨,是一場與她無關的緬懷。
可她淪陷得那麼徹底。
她想給莫斯年,也給她自己一個家。
她差點就做到了。
林染夢到了自己那個剛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他尚在繈褓中,漂浮在血泊裏哭喊著,仿佛在向她求救。她拚了命地朝他靠近,卻始終夠不著她,最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血水吞沒。
……
林染半夜從夢中驚醒,一摸臉頰,滿麵冰涼的淚水,心髒在胸腔裏悲憫地跳動著。她看見宋致遠還睡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她在黑暗裏,死死地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