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伏筆再次來
清晨,白雲觀內室。
“真人一早喊裴某過來是要品茶論道嗎?”裴思陵笑意盈盈,一襲紫衣飄帶跪坐於墊上,額上輕攏博玉錦巾,“可是據裴某所知這道教徒眾朝不論夢寢,我二人也並沒什麼談資可論。”
“至善無量天尊。”坐於裴思陵麵前的是個年老坤道,她著統籌八方星羅道袍,繡著道派九羅文,相貌清榮,靜坐於此卻帶給人以不怒自威之感。此道坤正是白雲觀持護——清文真人。
“裴將軍昨日可曾安眠?”真人閉著眼,卻能準確地書寫著手中的道符令篆。
“托真人的福,睡得比軍營裏安穩了許多。”裴思陵拱手,“隻是裴某這手下兵士們大多自北疆而來,生性粗野,若有不合規矩之處還望真人海涵。”
“海涵不必。”真人頓了頓,“皆是為了祈福萬民而來,隻要守住觀中規矩,來些人也屬平常,權當是增添了觀中香火,便也不甚打緊。”
“哈哈,真人這般諒解,裴某在此謝過了。”裴思陵再度拱手,“隻是裴某還有一事相求,還望真人頷首。”
真人手中的丹朱筆停了停,搭在了墨硯上,“裴將軍所求的,恕愚道不能答應,這道觀中定下主意的並非愚道,而是觀主。況且是愚道先請將軍前來的,將軍是否應當先考慮愚道的請求?”
“真人客氣了,確是裴某唐突了。”裴思陵微微欠身表示歉意,複端正坐姿,“那便請真人先說,倘若是裴某任務內的,裴某定全力配合真人。”
真人緩緩睜開雙眼,令人稱奇的是,這雙眼裏竟空洞無物,或是說暗淡無光,這京都第一道觀——白雲觀的持護清文真人竟個是失目之人。
裴思陵看見了不禁輕輕地“咦”了一聲。
“裴將軍很是好奇吧。”真人淡淡笑道,“愚道雙目失明,是個無見四方,趨聞慘淡之人,又如何做了這白雲道觀的持護?”
裴思陵聞言趕忙俯首,卻想起對方目已失明,隻得補上一句,“裴某不曾想……還望真人見諒。”
“無妨。”文清真人擺擺道袍,將袍裾展平於地,“既是求道於天地,這世間的醃臢不見也罷。”
“真人當真是……”
“裴將軍倘若是想要恭維愚道,那就不必了。”真人抽出雲展,掃去道袍上沾染的灰塵,“愚道今日請裴將軍來是為了同裴將軍商議明日大典的事宜。”
“哦?”裴思陵笑道,“朝廷不是早就派了禮部的淩成誌淩大人與觀中諸位協議過了嗎?”
“淩尚書的確是來觀中商議過,但……”真人又閉上了眼,“但當日議的乃是聖上之禮,而如今行大典的是太子殿下,應當重議才是。”
“如若隻是大典禮儀之事,真人不妨找來隨行的幾位朝廷禮官,裴某一介武夫,隻懂得拱衛殿下安全,其餘的還真不專長。”
“裴將軍說笑了,愚道自然不是尋將軍玩笑。”真人從袖口取出一份雲紋卷,遞與裴思陵,“此卷上書的才是愚道請求將軍之事,還請將軍過目。”
裴思陵伸手去接,觸碰到卷軸的右手竟牢牢地吸附其上,一股力氣扯住了他的身子,他眯眼去看,隻見清文真人遞來卷軸的手在輕輕顫抖,明顯是在測他臂力。
“真人客氣了。”裴思陵淡淡笑道,“那便容裴某一觀。”
他輕巧地便取來了卷軸,真人有些驚異,但隨即平複下來,“裴將軍果然是英武過人,倒是愚道多此一舉了。”
裴思陵並未答複,隻是拆開封卷來看。
簡單掃視一遍,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真人當真不是在玩笑?此事可絕非在過家家。”
真人似乎早就料到了裴思陵的反應,她又執起筆,點蘸些丹砂墨,“莫非將軍認為愚道是在故意尋些稀奇?”
裴思陵將卷軸封好,放在了一旁,“此事容裴某向宮中請奏,奏批下來了裴某才敢決定。”
真人似是漫不經心道,“將軍言笑了,觀中自是不在意這俗世中的事務,隻是知會將軍一聲罷了。”
裴思陵思索片刻道:“此乃觀主的意思?”
“將軍何必多問些不相幹的事情呢。”真人在符篆紙上書寫,“不若早做打算,畢竟明日一早便是祈福大典了,屆時就絕非我等所能掌控了。”
“多謝真人,裴某先行辭別。”裴思陵起身,匆匆走出內室。
真人並無挽留,隻是輕歎一聲,“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人世煩擾,總有些能度,一些不能度,各自往生而已。”
“度此一人便如度千萬人。”內室深處傳來清冷的女聲。
“但願如此。”文清真人勾下最後一筆,“無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