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百濮,萬卉都。
陰森幽暗的萬年古木下,鸞羽輕輕叩擊了樹幹上那把古老的青銅門環,隨後,門環旁邊的眼窗睜開來,露出一個小小尖尖的腦袋。
矮小精瘦的樹精拉下傳音筒,尖聲說道:“快去稟報族長,帝君來了。”
他跳下高凳,將兩扇一高一低分開的門全部打開,隨後向妖王恭敬地行了禮,讓出了通往樹內的路來。
鸞羽登上樹頂,來到了樹靈的寢殿,這裏燈光昏暗,香薰嫋然的在這陰冷的空間中飄渺穿梭。
“你來啦……”樹靈此時正蜷縮在他的木床上,瘦小蒼老的身軀上麵,蓋著一層薄薄的羊絨毯子。
床邊跪著的,是樹靈的所有子孫,皆是抽泣的傷心模樣。見妖王大駕,欲起身朝帝君行禮,卻被帝君製止。
鸞羽移步床前,緩緩做到床邊,拉過來樹靈樹皮般堅硬粗糙的手,這憔悴虛弱的神情仿佛瞬間蒼老般令人心疼:“樹靈此時覺得如何?”
“勞煩帝君了,親自跑一趟,老朽乃是順應天道,並無病痛,無礙,無礙……”
“怎會如此突然?按理說你應當再享十幾年的陽壽才是。”
鸞羽話音剛落,樹靈那堆子孫裏,一聲抽泣變的格外傷心起來,鸞羽望去,是花綺子,正痛苦無助的埋頭慟哭著。
“綺兒,來,來爹爹這裏……”
花綺子順著話音,緩緩抬起頭來,那貌若天仙的凝脂桃花麵上,已是梨花帶雨,哭成了淚人兒。
她跪著裙衫下嬌柔的雙膝,一步步移到了樹靈跟前,上氣不接下氣的道:“爹,爹爹……嗚嗚……綺兒不要,不要爹爹離開……”
“傻孩子,萬物生靈皆有一死,有的,如夏蟲,轉瞬即逝,有的,則像爹爹般,在這世間蹉跎萬年。我已有幸在此閱盡鉛華百態,足矣……”
不得不說,花綺子是樹靈最疼愛的孩兒了,可能是因為花綺子是他與萬花之魁所生的吧,使得他嚐盡了風光無限。
也或許,是那飄忽不定,誰都不愛的花魁,恰恰卻是他的畢生摯愛,才分外疼愛他們這生命的延續。
“帝君,老朽死後,這木族族長一任,便交托你來甄選了。老朽這一生所繁衍的後代,都在這裏了,如若他們之中沒有帝君中意的,你也可按照自己的心意決定。”
“這是你木族的事,本王不願插手,趁著你尚且清醒,現在便交代下去吧。”
“若讓老朽選擇繼承者,那定有失偏頗……這裏子嗣眾多,選了一個,一群孩兒跟著心寒啊。”
鸞羽環顧四周跪拜的樹靈子孫們,犀利間震懾眾妖:“你但說無妨,今日本王就做個見證,你立了誰,便是誰,他日爾等若有任何不滿,直接來本王的梵翎都討個說法便是。”
眾子嗣一聽,趕忙壓低身子,俯首道:“帝君在此,我等不敢。”
“爹,無論您選誰,孩兒們都無怨言,您老就安心決斷吧。”
“是啊爹,孩兒們定忠心輔佐新族長。”
樹靈彌留之際,看著滿屋的子孫,黑壓壓一片,隻有花綺子周身,縈繞著一團奪目的光環。他慢慢地將目光全然落在了花綺子的身上,和藹的撫摸著花綺子抽泣間聳動的肩膀。
“綺兒,你可……願意替爹爹扛下這個擔子,帶領木族繼續向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