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光仲老花眼鏡下的眼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疼愛,卻沒有聽命地將報紙放下,而是將視線從報紙上挪開,對上她的眼:“這混小子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了,你呀,也別去操那份閑心了。隻要他對染梔好,我就謝天謝地了。”
“老爺子你這話說得……好像你兒子還會特意虐待他媳婦似的。”反唇相譏,對於這個父親,棱亦戚一向便爭鋒相對慣了,所以這會兒,也依舊免不了以前的相處模式。
“我是怕某些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吃著碗裏的瞧著鍋裏的。”涼涼地說著,這次和老友相聚,他趁著幾日的功夫又派人調查了一下這段時間他們在倫敦的情況。這才知道棱亦戚雖說是以公事的名義到了倫敦,一路隨行的都是精英骨幹團隊,但隊伍裏頭卻有女的對他虎視眈眈。就拿那個艾佳芹來說,身為臨時特助,處理公事的時候卻不忘借職務之便趁機和他過多單獨相處。從偵信社那邊得到額照片來看,兩人相處的時候,每一個動作幾乎都夠引人遐想的。若不是這兒子真的不在乎所謂的緋聞是非,那便是真的在外邊偷吃了。
一聽老爺子這話,棱亦戚便知道他的行蹤早就被他給調查過了,想要發作,卻是礙於正在睡覺的棱染梔,隻得作罷,卻還是不忘低聲警告:“不知道事情真相,老爺子你還是少做判斷的好。”
“你個混小子!我不知道真相,你就不會自己說出來嗎?若是你敢讓染梔傷心,我保證以後你甭想見到出世的孩子。”
“說得這麼大聲,敢情老爺子是想將你兒媳吵醒是吧?不知道這番話若是讓她聽到,是你兒子主動讓她傷心呢,還是老爺子你讓她傷心呢?”艾佳芹的事情早已經和棱染梔開誠布公地談過了,棱亦戚顯然是不將棱光仲的話放在心上,至於他的威脅,棱亦戚倒是頗為受用,“不過……如果你真的打算幫我們帶孩子的話,我是無所謂,正好去二人世界……就效仿一下某些人。”
意有所指,這正是棱光仲的死穴。明明已經快要當爺爺的人了,卻是寶刀未老,矍鑠異常,想當年棱亦戚才隻有幾歲,便讓他著手行商,更甚至於在之後他的成長道路上,放手將棱氏財團交給他打理,自己則和田灣毫不客氣地飛到全國各地,享受著二人世界。
如今棱亦戚將這句話還給他,當真是打中了他的七寸。
“你小子……你真是要氣死我了……”明明這道理都站在自己這邊,可這小子永遠都有顛倒黑白的本事。更是無恥到時不時搬出這件事打壓自己。
一聲咳嗽響起,氣管受阻,難受異常。田灣看著自己兒子將老爺子氣得不輕,忙走過去給他順氣:“你呀,就少說幾句。每次你們兩父子都要這麼真刀真槍地幹上幾仗,又不是血海深仇,這又是何必呢?”
被她這麼一說,棱光仲老臉立刻便綠了起來:“不是你讓我幫你教訓兒子的嗎?”
“額……”一句話,成功將田灣給噎住。剛剛,似乎確實是自己求助他管教兒子的……
棱亦戚麵無表情地將一旁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眸底,卻有一絲動容。
能這麼多年都恩愛如初,自己的父母,確實是感情深厚。
目光又溫柔地落到正閉目睡覺的棱染梔身上,正想要落下一吻,不經意間察覺她的氣息經有些微微的不穩,勾唇,戲謔一笑:“虧我們還特意壓低了聲音,敢情你早就醒了看我們笑話呢。”
睜開眼,眨巴眨巴純潔無辜的雙眼,棱染梔抿著唇心虛地淺笑:“我這做兒媳的自己睡得酣暢,卻讓公公婆婆痛心疾首地麵對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兒子,這也太不厚道了吧?”
拍了拍她的腦袋,既然她醒了,棱亦戚索性將她從躺椅上抱了起來,攔腰的姿勢,絕對占有的動作,卻是對著棱光仲和田灣道:“我們去換個地方,不耽誤兩位的二人世界。”
這是飛機上啊,不是他管轄的公司。這人,還真是自行其是,以為全世界就隻有他有錢嗎?
“兒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什麼二人世界,你是怕我和你爹地耽誤你們的二人世界吧?”身後,是田灣悻悻的聲音,明顯帶著揶揄,“記得,節製啊節製,媽咪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總是忘記。”
那幾個特別的字眼一字不漏地傳入了耳膜,棱染梔羞得將整個腦袋埋在了棱亦戚的胸前,認真做一隻鴕鳥。
三分鍾後,兩人進入機上管理人員特別安排的艙位。獨立的位置,又是一個金碧輝煌的所在,氛圍卻明顯比剛剛四個人所處的地方更寬大了也更時尚炫目了些。
“忘了告訴你了,你老公在這家航空公司占據百分之七十五的控股權,所以,每一架飛機上,都會提前預留一個特等位置,非對外開放。”
“這麼說,今天我跟你一起來,是賺到了?”已經從棱亦戚的懷裏下了地,棱染梔不免好奇地打量四周,透過那窗簾,可以看到窗外的無邊蒼穹,泛動著瑰麗的色彩。
“可以這麼說。”棱亦戚也當仁不讓,走到她身後,將她圈抱入自己的懷中,“隻要一想到回國之後你便成為稀有動物一樣被他們照顧起來,每日被別人占據著,我就不想把你帶回去了。”田灣是絕對做得到,還有那個任楠,也是個讓人煩心的主。更甚至是那個翎逸風,早他們一步回國了,指不定哪天就冒出來。
這些人,都是他的重點防範對象。
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滯留在英國帶著她四處逛,是因為這個。看不出來,他的獨占欲竟這般強。
“戚戚,我以前怎麼沒感覺出來你還有這麼婆媽的一麵呢?那會兒,你可是故意將我趕出家門,還說什麼我偽造身份想要和你攀上親戚霸占財產呢。”當初他惡整她的事,她可沒忘記。
“這還不是為了讓你勵精圖治、奮發向前?不將你趕出去,你會一步步進入棱氏到我身邊嗎?”這叫小不忍則亂大謀,他的長遠目標以及終生目標是將她納入自己羽翼之內。那麼,犧牲一時,卻是絕對值得的。
“你還真是自信,就不怕我真的對你恨上了?”
“你這腦袋能裝下的東西那麼少,我一點都不懷疑你今兒個還記仇著,明兒個就為了一個遊戲或者為了幾張人民幣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丫的戚戚你欠抽是吧?我是那麼沒有節操的人嗎?”摩拳擦掌,棱染梔轉身麵向他,似乎他敢說個“是”字,便要在下一刻對他大開殺戒。
瞧著她這副發怒的表情,棱亦戚隻覺得心情大好,似乎不逗弄逗弄她便渾身發癢:“那回去之後我便盜了你的遊戲帳號,順便將密碼給改了,回頭你別找我要密碼。還有你的工資獎金問題,一概減半。”
“混蛋!你敢動我的遊戲帳號小心我跟你拚命!工資是你說加倍的,現在又想反悔嗎?戚戚你才是那個無恥沒節操的人……”
呐呐地哼哼唧唧著,棱染梔咬牙切齒。仗著她懷孕就對她沒收這麼沒收那個,不允許這個不允許那個,簡直是欺人太甚!
好笑地將她的所有生動表情收納於眼,棱亦戚手指曲起,彈了彈她的額頭:“這麼斤斤計較,我人都是你的,還怕其它東西自個兒長腳跑了?”
棱染梔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當即便推搡了他一記,兩人抱做一團,彼此的眼中都纏綿上了一份暖意。
驀地,機艙一陣躁動,原本的寧靜被打破,擴音喇叭的聲音響徹在耳邊。
“棱染梔,在田灣的飲料裏放入這包粉末,待她毒發,立刻聯絡,我的人會對她進行屍體解剖手術。”
“絕對服從指令!”
男人的聲音,陌生至極。可女人的聲音,卻是再熟悉不過。
那是……屬於棱染梔的。
棱染梔有些難以置信地聽著這樣的話從擴音喇叭中傳出,隻覺得天方夜譚,自己什麼時候經曆過這番對話,自己怎麼不知道?
屍體解剖?
飲料……
難道說,剛剛那杯飲料真的有問題,那……
猛然間推開棱亦戚,也顧不得他眼中的詫異,直接便往田灣和棱光仲所在的位置奔去。
隻是,才沒有走幾步,手便被棱亦戚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掌心中的溫度,似乎要將她灼化。沒有預想之中的冷漠,而是有著濃濃的關切:“我們一起過去。”
不過極短的距離,兩人走過去,卻仿似需要花完畢生精力。
觸目所及,棱光仲伏在田灣身上極力隱忍著眼中的淚水,那張老臉上前一刻明明還是生動不已,為了田灣而將自己的兒子打壓,可這會兒,老臉上早已不複之前,隻有那徹骨的傷心。
哽咽著,棱光仲使勁地擦拭著田灣口中流出的白沫。一旁機組上的醫護人員也早已在旁診治,可最終隻是搖了搖頭:“先生請節哀,尊夫人已經去了。”
“轟”的一聲,是心髒某處劇烈倒塌的聲音。
在棱光仲承受不了打擊暈倒過去的同時,棱染梔麵色泛白,望向身旁的棱亦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剛剛的對話,將所有的矛頭都直指她,是什麼人這樣狠心,怎麼會這樣……媽……她明明剛剛還蹲下身聽著自己肚子中的動靜,還那般期盼著這個孩子的降臨,可是如今……
帶著她一步一步走過去,棱亦戚的眼中是掩蓋不了的傷痛,將棱光仲扶起,望向他緊緊握著田灣的手,眉眼中是濃烈的灼痛:“我知道不是你。我的老婆怎麼可能會殺人呢。”即使知道她是情報局的人,即使知道她的手上曾經沾染過鮮血,可是對於他們共同的母親,她絕對不會狠心殺害。怪隻怪,這個幕後的人太過於殘忍。
聽到棱亦戚的話,棱染梔這才發現剛剛冰凍的心霎時回暖,感受著心髒跳動的聲音,她跪在田灣麵前,用手將田灣至死都沒有瞑目的雙眼闔上。
對不起,對不起……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如果不是自己將那杯熱牛奶遞給她,那她就不會死,什麼也不會發生。
驀地,想過那段對話。
“絕對服從指令!”
突然便想起來,這是自己在洗手間給棱光仲打電話時戲謔的玩笑話,可是,經過人為的處理,卻變成了一段極具特殊意義的暗殺令。
這麼說,之後便會有人潛入進來趁機對田灣的屍體進行解剖?可是他們要她的屍體幹什麼?是想要獲得某樣器官嗎?
手下意識去掏雪地靴裏的手槍,卻驀地想起出門前差點被田灣看到,隨手將它塞到了行李箱裏。而這一次登機,由於棱亦戚的身份特殊,行李箱並沒有進行安檢,隻是由機組人員放到了固定地點。這會兒,她根本就拿不到。
在她怔楞的瞬間,一個黑衣黑褲戴著銀色麵具的人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倒在場的機務人員。
看著一旁牽著手的兩人,目光沉了沉,經過特殊處理的聲音從他的唇中發了出來:“棱染梔,幹得不錯,上頭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你功不可沒。趕緊製住你身旁的男人,我們需要馬上對田灣進行手術,她的心還需要提供給愛法爾博士進行人體複製實驗。”
空氣中,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你覺得有意思嗎?”棱亦戚突然的開口,將氣氛中的凝重推到了極致。隻見他徐徐上前,對上銀色麵具下的那雙紫色眼睛,“殺了我媽,目的不過是要她的心髒進行試驗?什麼秘密都仿佛是特意告訴我,有像你這樣愚蠢的殺手嗎?還是說,你的目的原本就是如此,想讓我知道一切,誤導我懷疑染梔,然後讓她覺得我不信任她,傷心之下離開我?嗬……”
“禦斯邪,你太天真了。”冷冷的一句,仿佛早已洞察先機,棱亦戚的聲音裏滿是冷漠,似要將眼前戴著麵具的男人徹底擊殺,“你的紫眸這麼特殊,實在是不該露出來。做個視網膜手術,用黑色覆蓋住原本的紫色,也許我還可以被你騙過去。”
嗬……竟然是因為這雙眼睛。
禦斯邪不免一陣嗤笑。他也想要換雙眼睛,可是身後的勢力,隻有這雙眼睛才可以調動。一旦毀了,卻等於是將所有的勢力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