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衡坐的這趟火車是從常山出發開往廣城的，常山距離北寧隻有幾十公裏的路程，北寧的淪陷連帶常山也受到了影響，舉家搬遷南下的不在少數，所以三等車廂裏擠滿了人。
顧之衡隻買到了二等車廂的票，因為時間緊急也隻能剩下靠門邊的位置了，行李箱早已在乘務員的幫助下放到了上頭的行李架上，顧之衡手裏拿著沈惟早上給他的圍巾，眼睛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耳邊偶爾還能聽到火車的鳴笛聲，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在英國的歲月，可心境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車窗外的稻田裏還有農民收割著最後一波糧食，顯得返璞又歸真，顧之衡摩挲著手裏的羊絨圍巾，腦海中想起之前在報紙上看到的新聞，前不久美國人發明了噴氣發動機，這才是一個工業國家該有的先進發明，而此時的中國，卻還無法實現獨立自主，更別提工業社會了，不能否認，現在的中國依舊落後的可怕，難怪成為了列強覬覦的對象。
顧之衡扶了扶眼鏡將視線收了回來，二等車廂雖比不上一等車廂，但相比三等車廂那逼仄的空間和嘈雜的環境，已然是天堂一般的存在了，從東陵站到杭城站大約需要5個小時，而現在才過了一半的路程，時間還早呢。他翻開手邊之前從行李箱中拿出的英文書，慢慢默讀了起來。
不過才過了一會的功夫，身旁的車廂門忽然被打開了，這就是坐在門邊的缺點，隨時都會被人打擾的可能，顧之衡微微轉了個身低頭繼續看書。
“先生，求求您給點錢吧。”
聽著耳邊傳來一聲稚嫩的女童聲，顧之衡抬頭看了眼，隻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小女孩正攤著手，看著動作是想從他那兒討點錢。
顧之衡收起手裏的書，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女孩看上去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那身粗布麻衣上打了不少補丁，頭發散亂，臉上似乎還沾著不知名的汙垢，隻不過那雙眼睛倒是看上去炯炯有神。
他有些唏噓，原本應是無憂無慮的年紀，現在卻要體驗著冷暖人間。
顧之衡重新翻開書本，特意往後翻了幾頁，從中抽出了一張十元鈔票，這張鈔票原本是他拿來做書簽的，沒想到現在還真有了別的用處。
“給。”
“謝謝先生，謝謝先生！”
小女孩對顧之衡的動作又驚又喜，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驚訝，她看著顧之衡遞過來的鈔票，還特意將手那件滿是補丁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後才敢小心接過，仿佛是多麼珍貴的寶物。
顧之衡看著她天真爛漫的笑容，心裏想著也許在不久的將來自己和阿惟也會有個女兒，臉上的表情也不自覺的柔和了起來。
不巧的是，小女孩的聲音引來了列車乘務員，一個身穿製服的年輕男人站在通往一號車廂的門邊，舉著警棍邊說邊向快步跑來：“髒丫頭，這兒是你能來得地方嗎？”
小女孩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先生，謝謝您！我，我先走了！”
話剛說完，小女孩立刻打開通往三等車廂的車廂門，一下子就衝進了人滿為患的三等車廂，這下是徹底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