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裏是何師爺錄的證人言詞。
目光在那五個目擊者的言辭之間來回穿梭。
他今日下午在書房時,便就著常樂畫出的人像做了個討論。
很明顯,這個人不是大氏朝的百姓,從眉骨眼睛就可以看出,大致是鄰國——育國人。
育國人突然出現在十三郡,還犯了盜竊案,此中必有貓膩。他得趕緊去找刺史說明情況才是。
想到這一驚人發現,差點因為畫師的水平不濟而被隱藏,他就一肚子火。相反,更對常樂刮目相看。
不由地慢慢將書往下挪了挪,正好能讓視線落在常樂身上。她正吃東西吃的歡實,果真一碗已經下肚,開始吃了第二碗。
如此津津有味的模樣,讓他的肚子也有些咕咕作響。
“咕咕咕”。
肚子也確實很配合地響了起來。
常樂聞聲抬頭,與他的視線對上,見他立馬重新看回書麵,將嘴裏的醃蘿卜迅速嚼了兩口咽下。
“怎麼,太守老爺餓了?”
說著,她故意夾了筷子白菜,裝模作樣地露出對美食的期待,一口塞進嘴裏,做出滿足的慢動作。
“不急,孫頭快回來了。”
張長修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理了理根本沒亂的書冊,身子一側,繼續認真地往後翻。
老孫頭怎麼還不回來!
應當讓他先將粥拿回來,再去等菜。
何師爺站在一旁,形同木樁。眼觀鼻,鼻觀心。就當不知道太守在借筆錄掩飾無聊,但還是想說上一句。
老爺,這是換的新冊子,就幾頁內容。
您再往後翻,也翻不出花來。
“俺老孫回來了!”
一道聲響,如同鞭炮炸天。
誰都知道,是孫捕頭回來了。
張長修放鬆了身子,將白白淨淨的書冊合上,往旁邊輕輕一擱。
那本筆錄書冊被壓在垃圾堆頂,成為最亮眼的星。
何師爺伸手,默默將它揣進懷裏。免得一會兒又被老孫頭一番折騰弄毀,到時他又要重新謄抄一遍。
“老爺,夫人,我說郝嬸兒速度快,沒騙人罷?”
孫捕頭如同自誇地跑進屋,將食盒往地上一擱,彎著腰,動作麻利地往外拿。
“想著夫人可能嫌菜太清淡,我特意讓郝嬸兒緊趕慢趕,弄了盤溜肥肉。夫人,快嚐嚐!”
常樂麵對孫捕頭的熱情,目光隨著那盤素炒肥肉而移動。
真的是很實在的一盤。
油光閃閃,看著就油膩!
張長修憋笑憋到眉頭皺起,表情淡定地從旁拿過屬於自己的那份臘八粥,就著白菜醃蘿卜就吃了起來。耳朵悄然豎起,餘光時不時掃在常樂臉上,坐看好戲。
“老孫頭,你怎麼弄了盤肥肉來?這時候吃,容易傷胃。”何師爺很是委婉地提醒,順便給了常樂一個台階下。
孫捕頭立刻瞪了何師爺一眼,道:“何胡子,你這話說的就好意思了罷?是誰一日三頓都要吃這溜肥肉?還專門要肥的,一點別的都不讓摻。這時候跟我說傷胃,也沒見你的胃有什麼問題。”
“老孫頭!”
何師爺突然被出賣,這點兒唯一不符合他讀書人身份的愛好被拉出來說,讓他一陣臉皮發燙,又羞又惱。
孫捕頭不理他,轉向常樂道:“夫人,別聽他瞎說,如果覺得膩了,正好這醃鹹菜和臘八粥解膩。夫人,衙門裏可是三日才做頓葷,我們可是拿出了衙門的最高夥食。您不嚐嚐也就太浪費了!”
常樂被孫捕頭說的哭笑不得,順便還被他的賣慘弄得想眼淚嘩嘩。
“沒想到,太守老爺這麼虐待你們。不過,你剛不是說何師爺一日三頓都要吃葷麼?”
“郝嬸兒不做,他就自己帶。人家有錢!”孫捕頭大手一揮,像是受到某種鼓勵地看向張長修,“老爺,夫人都說衙門的夥食差了。您看看,是不是要對兄弟們好點兒?”
張長修眉頭挑了挑:“可以。”
孫捕頭大喜。
何師爺的老狐狸眼也轉了轉,發出精光。
“所出開銷,從你們的月俸裏扣就是。隻要你們月俸夠,想怎麼吃直接跟郝嬸兒說。”張長修無所謂地挑起眉頭。
孫捕頭的臉瞬間耷拉下來。
何師爺的眼珠子也轉了回去,麵色無波。
常樂暗嘖兩聲,卻對何師爺起了興趣:“何師爺,你們月俸應該都差不多,而且也不會太高,你是如何做到頓頓吃肉的?莫不是有什麼生意經?”
公務員是鐵飯碗,工資是固定,但高低還是要看階段。
這古代官員實際的年俸其實都不高,賺的錢多完全是因為另有借口銀。府衙的屬僚都是衙門自辟,衙門自己負擔工俸,那他們這些屬僚的月俸更不可能有多高。基本都是在為國家做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