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修,我覺得,這個事兒,你得好好想想。你繼續留著我,花氏也會不高興的啊。再說不好聽的,老娘要是有了兒子,那就是嫡子,以後你的家產都得給我兒子。你讓花氏娘倆兒怎麼辦?到時候,嫡庶爭的你死我活,你就真的妻妾相離,子也散了。”常樂苦苦相勸。
誰知,張長修瞧著她的目光突然幽深起來,一步上前逼近,嘴角笑意更甚:“夫人,不如先懷上一個再說這話?”
常樂嗅到危險的氣息,眸子猛地睜大,將手裏溫熱的石子往他身上一砸,扭頭就跑。也顧不得天黑路窄,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直往壺院跑。
“你若是不想負責喜宴也罷,隻要也懷了就行。”
聽見張長修的聲音隨風飄來,常樂嚇得差點一趔趄,嘴裏大聲回道:“喜宴什麼的,都不是事兒!”
鬼才想給他生孩子!
……
夜涼如水,千雲酒樓裏燈火輝煌,賓客來往,錦衣華服,談笑熱鬧。
千雲酒樓盡心招呼每桌兒貴客。擺的是珍饈佳饌,色香味俱全;倒的是美酒仙釀,香氣撲鼻;放的是絲竹鶯喉,餘音繞梁。
裏麵歌舞升平,酒樓之外,也有一雙雙饑渴的眼睛盯著裏麵發生的一切。它們的主人,個個瘦骨嶙峋,衣不蔽體,凍得渾身通紅,四肢僵硬,仍是不懈地用最後一點力氣向來往富貴之人行討乞憐。
“大爺,求您了,我一天沒吃飯了。賞點吃的罷。”
其中一個小乞童攔住了個衣著華麗的官爺。小乞童約莫六七歲,漆黑的雙手凍到皸裂,哆哆嗦嗦捧著個漆黑藏垢的破碗,身子佝僂著希望可以暖和一點。透過破衣襟可以清晰看見他前胸的一根根肋條,一張皮鬆弛地掛在他身上。深陷的眼窩,眼珠子發出的光亮比這燈火還亮。
“賞你點兒吃的?大爺我還沒吃的呢。”那官爺用細木簽剔著牙,扶著後腰,挺著個肚子,眼神裏充滿不屑。將乞童往旁邊一扒拉,邁著八字威風而去。
乞童的眸子黯淡了下去,刹那間,看見個和善的官家從樓裏出來,眸子裏又燃起光亮,衝了上去。卻是被其他的同行給推了出來,一屁股摔在地上,就像被黏住了一樣,好容易爬起來。屁股傳來撕裂的疼痛。
下一刻,又瞅見了個大爺,立馬搶在其他人之前奔了過去,一個趔趄摔倒在那位大爺麵前。卻是落得個嫌棄的眼神和急匆匆逃離的背影。
一直到深夜,他也未乞討到一點。遊蕩到了千雲酒樓的後門,疲憊地坐在地上,蜷成一團,身體已經凍得麻木,手裏還緊緊地抓著破碗。
他坐的地方,正好能被千雲酒樓的燈光照到,仿佛這樣,他就能感受到溫暖。聽著談笑絲樂,仿佛身在其中,嘴角不由得彎起一點弧度。
迷迷糊糊要睡之時,麵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他隻能看見這個人的腿和腳。這個人穿著一雙大的嚇人的單鞋,腳踝露出厚厚的腿毛。他的影子拉的老長,看不出高度。
“叮!”
一聲清脆的響動,一個銅板穩穩地落在他的破碗之中。
乞童眼中迸出星光,驚喜抬頭,嘴裏大呼:“謝謝大……”
話未說完,一隻手掐上了他的脖子。瞬間,他便目瞪口呆的定格了表情,嘴角溢出鮮血。那隻手挪開,他的腦袋便以一種詭異的狀態掛在脖子上,整個人往旁邊倒去。
破碗滾落在地,裏麵的銅錢隨著破碗的滾動轉悠了幾圈。在破碗穩定的那刻,滾了出去。順著凹凸不平的青石磚滾了幾寸,發出細微的聲音,速度越來越慢。
銅錢路過乞童微張的慘白幹裂的嘴巴。那張嘴,還未收起笑,才剛剛表達驚恐。銅錢又滾了沒幾下,最後晃了晃,倒在乞童驚恐突出的眼睛旁,發出幾聲輕微的“叮嚀”聲,在燈光之下泛出黃色的幽光。
而那個賞錢之人,早已不翼而飛。輕輕地來,悄悄地去,似乎這裏從頭至尾隻有乞童一人似的。
……
一隻手捏起那枚銅錢,手的主人被乞童那雙驚駭凸出的眸子驚得心痛不已。凝視半晌,終是不忍地站起身。
許是蹲的太久,也許是陽光太刺眼,猛然站起竟有些頭暈眼花。張長修用手扶額,閉目冷靜,耳邊是周圍嘰嘰喳喳的唏噓聲。
“唉喲,可憐誒,這麼小就死了,模樣還這麼慘。”
“這是哪個殺千刀的,竟然連個小乞丐也不放過。”
“真是可憐啊,竟是被扭了腦袋!”
“……”
今早,十三郡衙門接到千雲酒樓當家的李千雲的報案。在千雲酒樓後門,死了一個乞丐,是被人擰斷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