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 望自珍重(1 / 2)

常樂靜躺在床上,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清醒地很。偶爾偏頭,看著窗子上映著的月光,心情煩躁。

她難得的失眠了。

空簽碎裂這件事在她腦子裏,一直揮之不去。

梅簪斷了,暗示著柳成言的劫難到了,那空簽碎了,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壽命也到頭了?

當真是要麵臨死亡,常樂想了一圈在這裏留戀的人和事。該托付的她都托付了,有些人她也不必擔心。如今唯一掛念不安的,便是司伯言了。

“大爺啊。”

常樂一翻身趴在床邊,半個腦袋吊著,盯著手中勾著的紅寶石。

“我現在真的確定了一件事,你就是我的災星。我來到這兒最大的劫數,就是您老人家罷?”

紅寶石沒有半點的動靜兒,它也不敢有。

常樂已經破罐子破摔,把項鏈往枕頭底下一塞,起身披著被子下床。趿拉著繡花鞋,坐在了床頭的長木桌前,點上了油燈。

桌子上鋪著筆紙,炭筆毫筆皆有,硬紙軟紙也都有。

常樂動手墨起墨條來,瞧著墨盤裏一點點地出現墨汁,不由得想起當初在禦書房給司伯言磨墨的情形。

忽然間,有些惆悵地歎了聲。

“這好容易談個戀愛,對方還是皇帝,也不給我個機會來盤宮鬥局。”

常樂攤好大宣紙,手執細毫,蘸了蘸墨,在紙上寫下幾個大字,“司伯言”。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

常樂邊說邊開始寫,寫的極為緩慢艱難,力圖每個字顯得不那麼難看。寫到一半停了下來,望著杯口大的幾個字,毫筆豎著一揮,把它們全給刪塗了。

“不行,這種話太俗套。我得想個不一般的來,文藝點兒。”

念叨著,又在塗改的旁邊繼續寫:“見字如麵……不行,開頭我得加親愛的……”

毫筆一劃,把開頭的稱呼也給劃拉了。再想加字,不知道往哪兒添,索性把毫筆一擱,抓起宣紙一團,隨手扔了。

油燈的燈火隨著她動作帶的風,忽明忽暗,牆上的影子也來回隱顯跳躍著。

窗外,大雪紛紛,整個玄靈觀除了神殿中的燈火,唯有她這一處孤燈。

玄靈觀之外的圭都,大紅燈籠掛滿街巷,孩童在門前玩雪嬉戲,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不絕於耳。一派繁榮熱鬧的過年氣氛。

夜近子時,皇城之上忽然煙火璀璨。

城中百姓紛紛出房,或湧到街道上,或爬上屋頂,瞧著那綻放的煙火,鼓手拍掌。

煙花一陣接著一陣,常樂在玄靈觀中隱約也感受到。將手中的毫筆隨手一擱,踩著滿地的廢紙團跑到窗前,打開窗戶。

寒風夾雜著大雪湧進來,吹動了對麵桌子上的燈火。燈火搖曳,幾欲熄滅。

常樂側身躲過這波冷攻擊,探頭往外看,也隻能看見白牆重簷,忙又關上窗戶。拽了拽被子往回走,觸及地上零落的廢紙團,不由怔愣了下。

一腳將腳邊的紙團踢開,氣惱地往床邊走。

“寫什麼寫,人家也沒想著來見你最後一麵,你有什麼好說的好寫的。後宮那麼多人,死你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你陪著人家!”

常樂一屁股坐在床上,雙腿一收,氣惱地裹緊被子逼迫自己進入睡眠。

……

柳成言淺睡中,忽然聽見外麵有動靜。起身出門,發現有人從窗戶潛入了常樂的房中。

隔壁的房裏還燃著燈,躡手躡腳過去瞄了一眼,將將看清裏麵的人,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常樂房中的外來人影聽到隔壁的關門的聲響,也沒在意。遙遙看著常樂像是睡著了,繞過地上的紙團,走到了桌子前,借著油燈看清了紙上寫著的東西。

“一切盡在不言中,望自珍重。”

鬥大的幾個字落在宣紙之上,歪歪扭扭如同狗.爬過一樣,在昏黃的油燈照耀下,卻是醒目又刺眼。

昏黃的燈光同樣照亮了一身玄衣的人影,棱角分明的臉顯出幾分柔和,又有些清冷。深褐色的眸子瀲灩著不知名的情緒,眉頭顰起,是一片深愁。

“望自珍重……”

司伯言輕輕淺淺地念著那幾個字,心想被一雙冰冷的手揪住一樣。偏頭側望,眼睫的陰影覆蓋雙眸,讓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緒。

從他所站的位置到床邊不過三五步,如今卻覺得,他們之間所隔似有高山遠水。無論如何,他也難以抓住對麵的人。

懷王今早便將常樂和柳成言的事告知,當時他的第一想法便是不同意。可想到自己就算不同意,也不能把常樂怎麼樣,常樂也不會輕易受他的控製。

懷王大概是看出他的惱怒,便一再言說柳成言對常樂的意義,說明她堅持的理由。可他越聽,便越是氣惱,平生第一回知道嫉妒二字是什麼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