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握住李擎蒼的手,感受著男人掌心中的厚度和一層薄繭,她不由得感慨道:“江家發生變故的時候,阿蒼你還是一個很清瘦白嫩的少年。這麼多年不見,阿蒼你變得強壯了,也穩重了,這些年過得一定很艱難吧?”
“江伯母!”李擎蒼胸口大震,不知道江母是如何通過他性情大變推測出他這些年過得並不好的,這一刻他卸下偽裝,如同走丟多年終於回到了母親身邊的孩子,哽咽不能言。
李擎蒼麵對這麼溫柔的江母,情緒失控,兩手緊握著江母的一隻手,向來挺直的脊背在此時佝僂著,他低下頭泣不成聲,“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是代替他父親說的,也是他自己在對江母和江明月道歉,如果當年的他沒有被送去國外,就算自己阻攔不了江父的冤死和江家的家破人亡,但至少他可以保護江母和江明月,不讓江明月在後來遭受了那麼多的磨難。
如果他能早一點通人性世故,懂得成人世界裏的陰謀、利益和鬥爭,或許他就能以一己之力阻止父親,可以跟父親對抗,護著江母和江明月不受迫害。
但少年時期的李擎蒼善良、溫柔、天真、力量薄弱,說到底他不過是被養在溫室裏的花朵,享受著榮華富貴和所有人的寵愛,經受不了絲毫風吹雨打。
他後悔啊。
所以少年在一夜之間成長,從那以後他變得狠心,學來了陰謀詭計,除去一個又一個的威脅,在家族中一步步站穩腳跟,人人懼怕不敢靠近,他早就不是過去那個被人在背後嘲笑的柔弱少爺了。
然而他卻無法像至尊寶那樣獲得時光寶盒,回到過去改變發生在江明月身上的悲劇,這讓李擎蒼越發覺得可笑,現在的他擁有了一切又如何?
“阿蒼,不要自責,這是大人犯的錯,你不能全都攬在自己身上。”江母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被一片熱淚浸濕,頓時心疼不已,搖著頭安慰李擎蒼,“當年你還隻是個孩子,伯母從來沒有怪過你。”
江母越是這樣說,李擎蒼心裏越難受。
江母隻好轉移話題問:“這些年你母親的身體怎麼樣了?”
“一直斷斷續續地病著。”李擎蒼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抬起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江母,笑了笑說:“伯母你想見她嗎?明天我就把她帶過來。”
江母點頭,“好。”
多年前江李兩家的關係不錯,她和李母更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往來頻繁,但自從江家發生變故後,江母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好姐妹了。
如今醒來後碰上李擎蒼,她自然想念起了李母。
江母的蘇醒驚動了一眾醫護人員,很快正在值班的陳柏陌和白傾念便帶著手下的人過來了。
他們為江母做了一係列的檢查,確定江母沒什麼大礙了,江明月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一直到淩晨一點鍾,白傾念幾人才離開江母的病房,而江母因為剛從植物人狀態中蘇醒過來,說了一些話就累了,江明月照顧著母親入睡,然後從病房裏走出來。
李擎蒼正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兩手插在口袋裏,一條腿放在椅子上,嘴裏叼著一片綠植的葉子,明明是官家少爺,卻總是一副流裏流氣我是變態狂魔的樣子。
江明月有些好笑地走過去,彎身把李擎蒼的腿放在地上,然後抬手拿走了李擎蒼嘴裏已經被咬碎的葉子,溫溫柔柔地說:“擎蒼哥哥,我媽已經沒事了。這麼晚了,你趕快回去休息吧。”
她整理了一下李擎蒼豎起來的大衣領口,卻在抽出手的那一刻被李擎蒼抓住了胳膊。
江明月整個人一顫,猛地抬頭看向上方的李擎蒼。
女人的一張臉雪白無暇,即便是遭遇了羞辱,她的氣質依舊那麼幹淨,如同天上的明月和夜間綻放的曇花,高貴、聖潔,一雙眸子更是烏黑明亮,尤其是此刻神色中的慌張和無措。
頭頂白色的燈光照下來,明晃晃的,刺著人的眼,李擎蒼的眸子漸漸變暗,抓著江明月手腕的力道越來越緊,隻覺得喉嚨裏像是燃燒著一把火,似乎隻有眼前這個女人的唇瓣能滅了這把火。
於是李擎蒼慢慢地低下頭,雙眼漸漸變得迷離,他閉上眸子,一點點靠近江明月那水光瀲灩的唇。
江明月猛地瞪大瞳孔,就在李擎蒼的薄唇離她的唇隻有兩厘米的時候,她突然別開臉,手下掙紮著,“擎蒼哥哥,快放手,你抓痛我了。”
李擎蒼回過神,目光清明地看著正掙脫著自己大手的江明月,唇畔溢出一抹苦笑。
他鬆開江明月,直起身子重新靠在了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