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以後,庭霜就像一條被放了太久的臭魚幹,或者梅雨季節陽台上曬不幹的海綿胸罩。
手機躺在地板上,震了一下,同時屏幕上鑽出一條消息。
“哥你請幾天假到我這裏來吧,我這邊的朋友要是遇到了這種事,都會給自己放個假,出去散心。”
庭霜喝多了,在睡覺,沒有聽見手機震。
等他第二天中午醒來,從地上撿起手機,屏幕上的消息已經數不清了,最近的一條是同學宋歆發來的:“庭霜你死了?今天開學第一天,周一,Robotik①第一節課!這你都敢不來?快給教授發郵件說明情況,說不定還有救。”
庭霜捂著欲裂的頭,撥電話給宋歆。
“喂……”庭霜感覺嗓子在冒火,“我這裏有點私事,所以上午沒去。”
宋歆說:“你趕緊打電話給醫生,開張病假條補給教授。”
庭霜說:“好。課上講了什麼重要的事嗎?你把課件密碼發我一下,我等會兒去下載。”
“沒有課件。”宋歆一口氣說明情況,近乎於吐槽,“這個教授變態得很。第一,他不上傳課件,必須去聽課才知道他講了什麼。第二,他要求百分之百的出勤率,但是就算全勤也沒有任何平時成績,隻是有資格參加期末考試而已,期末考試成績就是這門課的最後成績。第三,期末考試是口試,考生一個一個進去,被他單獨考。今天的筆記我發你照片吧,不過感覺我也沒記全。”
庭霜按了按太陽穴,說:“德國人事兒怎麼這麼多。”
宋歆沉默了一下,說:“不,這位Prof.Bai是華人教授。好吧其實我不知道他國籍,反正看臉和名字都像中國人。”
庭霜說:“……好吧。”
他沒工夫關心這位教授的身世,掛了電話,先趕緊聯係家庭醫生開病假條,再去衝澡洗掉一身的酒氣,然後去倒杯咖啡,好讓自己徹底清醒。
咖啡機啟動預熱需要十二秒。
十二秒足夠讓他想起家裏的咖啡機是誰買的。
“庭霜你能不能別酗咖啡了,你一睡不著覺就來折騰我。我明天一早還有實驗要做。”梁正宣把撲到自己身上的庭霜按住。
“嗬,咖啡機不是你買的麼?”庭霜把手伸進梁正宣褲子裏,用力掐一把。
“操。”梁正宣低罵,一語雙關,“你懂不懂節製兩個字怎麼寫?”
庭霜摸到床頭櫃裏的套,甩到梁正宣臉上,說:“操不操。”
梁正宣投降:“操操操。”
咖啡好了。
庭霜端著咖啡去書桌,開筆記本,上學校網站找教授郵箱,給教授發郵件。
把教授這邊的事處理完,他才去回其他人的消息。
“沒事。”
“現在還好。”
“放心吧。”
“我還好。”
在回了一堆大同小異的話之後,他看到了梁正宣的消息:“原諒我一次,不分手好不好?”
庭霜下意識地摸到書桌左上角放的煙灰缸,拖過來,再摸到打火機和煙盒。白綠的煙盒上印著“Rauchensch?digtIhreLunge”的字樣,字下方有圖,圖左一個好肺,圖右一個爛肺。警告赫然。
去他媽的警告。
庭霜從煙盒裏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如果梁正宣現在在他身邊,就會從他手上抽走這根煙,說:“庭霜你的肺也是我的,拜托你不要隨便糟踐行不行?”
除了肺,萬寶路也印別的警告,比如吸煙有害您的生/殖器健康,如果庭霜剛好買到那種的,梁正宣就會威脅說:“你要是陽痿了我就去找別人了啊。”
庭霜狠狠地抽完那支煙,心想,我他媽也沒陽痿啊,你怎麼還是去找別人了?
他把煙頭按滅,拿起手機,在輸入框裏打了幾個字,又刪了,最終回了一句:“你劈腿,是一年,不是一次。”
發完這條消息,庭霜還是覺得不真實。他們在一起好多年,從高中就在一起,到大學,再一起跟家裏出櫃,然後一起出國讀研,所有朋友說起庭霜梁正宣,都要讚一句模範情侶。現在收場收得這麼難看,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手機又震了起來,庭霜以為是梁正宣的回複,沒想到是祝文嘉的視頻電話。
庭霜接起來,說:“文嘉。”
祝文嘉看見庭霜帶血絲的眼睛,說:“哥你喝酒了?還是哭了?”
庭霜說:“哭倒不至於。沒睡好。”
祝文嘉說:“你請到假沒有?來我這裏玩。”
庭霜說:“怎麼,你要請我去紅燈區嫖?我沒那個愛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