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早點歇息吧。再看也看不出什麼來。這裏的地形複雜,豈是幾張地形圖能畫個清楚的?”一旁斜斜靠坐在錦墩上的殷淩瀾淡淡地開口。
蕭世行放下地形圖,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道:“殷統領有什麼好的提議嗎?”
殷淩瀾自嘲一笑:“我?我想的法子都是陰險卑鄙,不上台麵的法子。皇上要聽的話還得多幾分忍耐功夫。”
蕭世行笑了笑,半是誇獎半是調侃道:“朕發現若要與殷統領當對手實在難受。你不慣謀略,卻往往能出其不意攻其無備,防不勝防,詭招千千,不知什麼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死得不明不白。”
殷淩瀾蒼白的麵上掠過自嘲,淡淡道:“隻要能勝管什麼法呢?皇上不要小看了這烏尤之地,當年先皇揮兵十萬要平定西南的叛亂,皇上猜最後怎麼著?”
他說的先皇自然是衛雲兮已去世的父皇。前南楚蕭皇。蕭世行沉吟一會:“這戰事朕略有耳聞,隻是因為年代久遠了,語焉不詳。朕也不是很清楚。殷統領可知道?”
“知道。”殷淩瀾玄眸如琉璃,冰涼如雪,淡淡道:“我怎麼不知道呢,前朝舊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先皇十萬精兵去剿烏尤之地,大戰三月,十萬回來隻剩下三萬殘兵。”
“啊?!”蕭世行忍不住失聲道:“不可能!”
“不可能?當初戰況傳回京師,沒有一個大臣肯相信會如此慘敗!”殷淩瀾昨日由如淨鎮住淩亂內力,精神好了許多。他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慢慢道:“烏尤之地,百族蠻夷雜居之所,誰能料到千軍萬馬一入竟是死地。”
蕭世行皺起漂亮的劍眉,問道:“怎麼會如此慘敗?”
“一則是地形,二還是地形,三才是戰術。”殷淩瀾道:“西南烏尤之地山勢險峻,多是山地不利大軍行進,穀口狹小,兩旁皆是峭壁,很多地方都僅僅能供一人而過,什麼陣型都無法擺開,更別提決戰。所以一入烏尤之地,皇上的幾萬精騎兵就統統沒了用處。”
殷淩瀾話音剛落,蕭世行陡然變色。北漢之強就強在了無堅不摧的精騎兵,可依著殷淩瀾的說法,他這五萬打頭陣的精騎兵不就成了一群無用的廢物了嗎?
殷淩瀾眸光淡淡,不看他的臉色,繼續道:“地形易守難攻,不利騎兵作戰,加上西南多瘴氣,士兵水土不服,十人五六人鬧了痢疾或者中了瘴氣,軟綿綿的刀槍都提不起來,如何能與世代居住在這裏的百族作戰?”
蕭世行朗朗眉間的憂色又多了幾分。
殷淩瀾道:“再者地形不熟,一入林中就容易迷路,前去探路的士兵不是被林中的蠻夷族人殺了就是被他們設下的陷阱活捉了,押回山寨中。皇上應知道大軍若沒有了方向就如無頭蒼蠅,怎麼作戰都是問題,如何能勝?”
蕭世行的眉頭幾乎擰成川字,他看著軟榻上斜斜依著,雲淡風輕的殷淩瀾,終於按捺不住道:“既然殷統領知道這裏之險,那朕的幾萬大軍要怎辦?想必慕容修與花占木此時正在笑話朕自投羅網了!”
殷淩瀾輕笑一聲,道:“皇上稍安勿躁,我不會拿幾萬條人命去填這烏尤之地的山穀,攻打慕容修的。幾萬軍隊壓境,隻是一個姿態,讓花占木輕視中還帶著緊張,緊張中又覺得皇上必敗。這等心情必能使花占木急功近利,貿然出戰。第一仗,花占木一定會打,而且他一定想要勝!”
蕭世行細細想了想,問道:“就算花占木貿然出戰,但是依殷統領所說的,他花家世代在烏尤之地,熟悉地形又有百族之中挑選出來彪悍戰士,第一仗可能我們勝算更少一點。”
殷淩瀾正要說話,忽地掏出帕子按住唇輕咳一聲。蕭世行見他蒼白的臉頰上泛起兩抹不自然的嫣紅,心中一歎。他的身體還是不能太過操勞。
他正要好言吩咐殷淩瀾回去歇息。殷淩瀾已放開手中的帕子,平息了紊亂的呼吸,道:“皇上放心,有個人明日皇上要見一見。她能帶著皇上的大軍安全進入烏尤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