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先去睡吧。”衛雲兮看著眼前茫茫的黑暗,淡淡地道。
慕容修眼中一黯,卻勉強笑道:“烏尤夜裏涼,你站在風口明日會生病的。”
衛雲兮沉默了一會,攏了攏披風慢慢地摸索著向屋中走去。手上一緊,慕容修已握住了她的手,她想掙紮卻終是沉默地任由他握著扶著進了屋中。
兩人相扶相靠,仿佛從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一切那麼美好。可唯有隻有兩人知道,一切已麵目全非。
回到了屋中,冷風被隔絕。他沉默坐在她身邊,不離亦不隨意靠近。隻是她能聽見他的呼吸,感覺到他的目光追隨著自己。
“皇上為何不在軍營中?”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她還記得曾經慕容修初到楚京時一身軍中習氣未除,成婚兩三個月還天天往軍營跑,冷落了她許久。可是如今到了烏尤之地,他卻像一位兵敗的末路君王,整日守著她,不去軍營更不怎麼管軍務,任由花占木飛揚跋扈,喧賓奪主。
“你希望朕去?”慕容修忽然問道。
衛雲兮忽地沉默不語。她心中複雜,照理說他好歹怎麼樣都與她無關了,可為何還要再理會呢?
“雲兮,你別擔心。朕有分寸的。”慕容修看著她的臉色,慢慢道:“如今這裏不是京城,朕若是經常去軍營恐怕花占木心中會有別的念頭。如今正好讓他打先頭,朕才能喘息一口氣。”
衛雲兮一笑:“原來如此。皇上其實並不傻,倒是我想太多了。”
她忘了慕容修始終是慕容修。他是一匹從西北荒原而歸的南楚百戰將軍,如今蕭世行十萬大軍壓來,他避其鋒芒才能最大限度保存自己的實力。花占木是地頭蛇,兩龍相爭他要橫插一杆,正好讓他去抵擋蕭世行的迎麵而來的鋒芒。所以慕容修索性一副懶得管理軍務的樣子,讓花占木越俎代庖。
她想著幽幽一歎:“皇上,你可想過將來嗎?”
慕容修今日脾氣甚好,淡淡道:“朕是沒有將來的人,除非雲兮你願意留在朕的身邊。”
他看著她清麗無雙的素顏,忽然自嘲一笑:“其實朕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隻是我們都在等。”
“等?”她心中一顫。
“是啊,等最後的結局。是朕勝了,還是敗在了蕭世行的刀下。等那一天的到來。”慕容修的聲音沉沉,如她眼前化不開的濃黑黑暗。
如此悲涼!
正在這時,有人侍從匆匆而來,道:“皇上!加急軍情!”
慕容修一怔起身問道:“拿來!”
衛雲兮聽得紙張翻動的聲音,慕容修似乎看了一會,慢慢把紙揉成一團。衛雲兮敏感地察覺到了不一樣凝重的氣氛,過了一會兒慕容修開始穿戴衣衫。
她摸索著上前,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聽見慕容修的動作停了下來,良久,他冷冷道:“殷淩瀾來了!”
衛雲兮隻覺得心仿佛被什麼猛地拽住,不知該怎麼跳動了。慕容修推開她的手走了出去,衛雲兮不知哪來的勇氣踉蹌幾步抓住他的胳膊,顫聲道:“慕容修,不要和殷淩瀾打仗了!不要再無謂地掙紮了……慕容修,你放了我出去一切都還來得及!”
慕容修猛地哈哈一笑,笑聲淒厲而憤怒。他猛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冷冷地一字一頓地道:“來得及嗎?我是慕容修!是南楚的皇帝!你可見過皇帝投降之後過的是什麼好日子嗎?雲兮,來不及了!這一生注定我和他,不死不休!”
他毫無憐惜地推開她,大步走出了房中。衛雲兮跌在了冰冷的地上,眼中酸澀,可是淚卻流不出來。
他來了!
殷淩瀾來了!
心中一聲聲都是滿滿他的名字,他清冷的眉眼,他靠在她肩頭沉靜的睡顏……她忽地笑了,低聲道:“淩瀾,我會等你來。我會一直等下去的……”
房門邊此時響起一聲陰冷的笑聲,下一刻,她聽見一聲猙獰可怕的聲音:“殷淩瀾來了,慕容修才會走。皇後,你覺得這計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