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沒想到,那個吃到屎了的人竟然是石友榮。
他進去的時候,石友榮已經快鬧到了大門口,胡安和在旁邊焦頭爛額地勸,他不聽,反而氣勢洶洶地罵回去,又拿著個被咬了一口的包子到處與人看,嘴裏念叨著,“還是什麼大酒樓,我呸,還不如要飯花子吃的東西來得幹淨。大家都來瞧一瞧,這包子裏竟然吃出了老鼠屎!我要告他們,我定要告倒了他們!”
他動靜鬧得極大,又踢腿又跺腳,就差在地上滾兩圈,把周圍的客人擾得不行,大家也都不吃飯了,三五成群地聚在一邊看熱鬧。
胡安和正不知道怎麼辦,一歪頭就瞧著了站在門口的薛延,眼睛一亮,急忙忙跑過去,兩眼淚汪汪道,“老薛,你可算是來了!”
薛延抿抿唇,盯著人群中間的石友榮,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胡安和歎了口氣,“我也不清楚是怎麼了,兩刻鍾前,店裏忽然就湧進來了七八個年輕男子,都麵生得很,不是本地人。我也沒多想,正常招呼著,還給開了個隔間,但那些人吵吵嚷嚷半晌,最後隻點了一屜白菜餡包子。行,包子就包子吧,客人來了就得招待,但誰成想,包子剛送進去沒多會,石友榮就進去了,然後便就拿著包子出來,非吃了屎!”
薛延眉心攏起,偏頭問,“會不會真的是咱們的廚房出了岔子?”
胡安和當即否認,“不可能。廚房每日都要打掃,幹淨得很,連蟑螂都沒見過一隻,怎麼可能有老鼠。”他回身指了指站在樓梯上的幾個嬉皮笑臉的年輕人,聲道,“那都是他的同夥,我估計是來找茬的。”
前段日子結巴拿著燒火棍把他給揍暈了,石友榮咽不下這口氣,帶人來找茬,這似乎很有可能。
胡安和揉了揉額角,苦著臉道,“這可怎麼辦啊?”
開店的最怕遇見這種事,若是解決得不好,這段日子來千辛萬苦積累起來的聲譽,怕是都要付之東流了。
薛延沉聲道,“你別急,我來處理。”
完,他捏了捏阿梨的指肚,低頭與她道,“底下太亂,你去樓上,若我不喚你,你便不許出來,好不好?”
阿梨緊張咬著唇,她心裏太多疑問,但還是點了點頭,輕聲答,“好。”
薛延揉揉她頭發,,“去罷。”
阿梨囑咐道,“你要心些。”
薛延應下,又用眼神示意胡安和跟上去,直到見阿梨拐了彎不見了,才放下心。他將食指與拇指拈在一起搓了搓,那上麵還沾著糖球上的芝麻粒,硬硬的有些硌手,薛延低頭看了眼,眼裏神色不明。
他不覺得石友榮有那個膽子自己跑出來鬧事,這其中定有蹊蹺。
似是有所感應,薛延抬頭,正瞧見侯才良手持一把折扇從一處隔間中走出來,到欄杆處停下。他將扇麵刷地一打開,而後微微頷首衝著他笑了下。那笑容與其是有禮,不如是挑釁。
薛延立刻便就懂了,他捏緊了手指間的三粒芝麻,眼神冷下來,隻短短一念之間,心中便已有了打算。
石友榮也瞧見了侯才良出來,他脊背一凜,撒潑更有底氣,竟直直朝著薛延衝過去,豎目道,“你還敢回來!我與你講,咱們今個這事情,不可能輕易作罷,要麼你賠我十兩銀子,再與我賠禮道歉,要麼,咱們就衙門見!”
薛延抬起臉,沉默一瞬,忽而笑了,問,“你敢發誓嗎?”
這話沒頭沒尾,讓人摸不著頭腦,石友榮錯愕,他眯了眯眼,“什麼誓?”
薛延笑嗬嗬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若是你耍花招訛我,你就頭頂流膿腳底生瘡,橫死街頭沒人收屍。”
“……”石友榮被他的一套辭給唬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喝道,“你放屁!”
薛延笑意斂起,冷眼盯著他,“你也別怪我多心,酒樓裏最怕遇見的就是那種潑皮無賴,進門之前不知從哪裏抹一手老鼠屎,掰幾根蟑螂腿,再隨便點了幾個便宜菜式,將東西往菜裏一放,就開始賴皮賴臉地訛人。”
到這,薛延又笑了,擺擺手道,“你可別誤會,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石公子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侯大人家的舅子,怎麼能那樣不知羞恥,使這種下三濫的賤招兒呢。”
石友榮快要被薛延氣死,他手掐著腰,在原地轉了圈,又抬臉問,“薛掌櫃,客人在你的店裏吃出了髒東西,這就是你的態度?”
周圍聚著的人越來越多,侯才良將折扇收起攥在手心,換了個姿勢,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門口處。
薛延話客客氣氣的,“這樣吧,石公子,你一直我這包子不幹淨,還拿著包子到處亂轉給人看,但到頭來也沒誰看清楚那老鼠屎到底長什麼樣子,茲事體大,影響聲譽,我也不能信你的一麵之詞,對不對?你把包子拿給我看看,若你的是真的,我便就按著你的數目賠償,並且當著所有人的麵,給你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