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落,一片嘩然,眾人臉上皆是驚喜之色。
胡安和站在門口處,將樓下的言語盡數收入耳中,興奮道,“戰事結束了,咱們能回家了!”
阿梨隱約聽懂,忙側臉看向薛延,見他也是滿麵喜色,眼睛一亮,歡喜笑出聲。
屋裏一片喜氣洋洋,馬神醫用帕子擦了擦胸前的茶水,開口道,“你們別急著走,怎麼也得等身孕到三個月了,穩了胎象再走。準備要做足,好生看顧著,可不要出什麼岔子。”
薛延問,“神醫,你會和我們一起回北地嗎?”
馬神醫抹了把胡子道,“不去,我還得給別人家看病的。但若是過幾年後,我身子還爽利,倒是有可能會去一趟,雲遊四方嘛,五湖四海都得走到了,才能對得起這雙腳。”
薛延笑道,“若是神醫來北地,便就來尋我,食宿我仍舊包您的,不收錢。”
今日氣晴好,又雙喜臨門,晚上時候,阿梨親自下廚,做了頓好吃的。
豫菜中極為有名的一道——撥霞供,若是用大白話,那就是兔肉涮鍋。因為兔肉落入滾鍋之後,顏色會慢慢發生變化,仿若雲間朝霞,故取名為“撥霞供”。
這道涮鍋味道鮮美,但做法卻簡單。取兔子一隻,盡量放血,而後將肉切成薄片,越薄越好,這樣才更入味,嚼起來也更嫩更滑。兔肉切好後,要用醬料醃上,多為薑、蒜、鹽、蔥花和腐乳汁做成醬料,現在河蝦正當季,賣得也便宜,阿梨另做了份蝦醬醃肉,給喜歡河鮮的人吃。
烹調不需其餘步驟,直接將醃好的兔肉放入鍋中,加水煮熟便就好。鍋是特製的銅鍋,底下有個空槽,用來放木炭,極方便。涮好的兔肉直接撈出來夾入自己碗中,喜歡吃辣的便灑些辣子,喜歡吃淡的則舀勺清湯,大家均吃得滿足。湯底裏還放了些筍、蒲菜、石耳和蘇葉,葷素均衡,味道上佳。
馬神醫一直以為自己不是那種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吃了後才知道,同樣的一道菜,不同的人做出來,味道是不一樣的。夜晚風微涼,窗戶開了條縫兒,一群人圍在一起,銅鍋熱氣騰騰,喝酒吃肉,好不暢快。
唯有阿黃可憐,它被薛延關在房間裏,不讓出來。
馬神醫也不管那些養生長壽之道了,隻顧著在辣椒疊裏蘸兔肉,一口三片,吃得嘴唇都紅通通的,連吃幾口之後,有些遺憾道,“若是我明日不啟程,便就能再吃幾頓這樣的美味了,真是可惜。”
薛延一愣,詫異問,“您明日就要走?”
馬神醫道,“人生就這麼長,怎麼能在一個地方逗留那麼久,要趕緊去新的地方,瞧瞧新的景色才好。”
薛延頷首應著,想起什麼,又問道,“神醫,您這麼到處遊走,豈不是和您弟弟許多年也見不上一麵?”
馬神醫哼了一聲道,“見他做什麼,窮酸道士,十年前問我借了三十兩銀子,我全部家當啊,但這麼久過去了,一個字都沒要還我,我實在是懶得理他。”
結巴叼著肉,接話道,“道士嘛,沒什麼錢的。”
馬神醫搖頭道,“他也曾做過許久的官的,朝廷的封賞給了那麼多,怎麼可能沒錢,就是不願意還我罷了。”
結巴眨眨眼,問,“做官?”
馬神醫回憶了下,遲疑道,“好像是叫什麼遠什麼的一個官?”
胡安和笑了,“哪有這樣的官職,我都未曾聽過。”
馬神醫擺擺手道,“罷了罷了,也沒那麼重要,我也想不起來了,吃飯。”
他不這茬了,也沒人再提,大家都以為是馬神醫記錯了,或者他興致來了,想要吹一個牛皮,隻可惜技術不好,吹得有點漏。兔肉鮮美,也沒人計較這事,歡歡喜喜繼續吃飯。
第二日一早,薛延帶著胡安和與兩個少年一起,將馬神醫送出城。
臨分離的時候,馬神醫還在嘀嘀咕咕地著他弟弟欠了他三十兩銀子的事情,結巴聽得煩了,順嘴就接了句,“不要再念了,我幫你留意著,若是見到了馬爺爺,便就死皮賴臉地衝他將銀子要回來,再親自送到你醫館裏去,好不好?”
馬神醫大喜過望,連連應好,還和他擊了個掌,,“一言為定!”
結巴應著,又笑眯眯與他道了別,四個人站在城門口的柳樹下,瞧著馬神醫騎著新買來的毛驢,一路顫顫悠悠地往東走。
回去的時候,結巴和阮言初沒回客棧,而是到了西街口去轉了圈。他們昨個聽夥計這裏有個新開的果脯店子,裏頭的桑葚子特別甜,想買一些,帶回去給阿梨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