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班聽完,猶疑了許久,而後道,“可是,我們需要那麼多錢做什麼?”
這話得讓薛延有些意外,怎麼會有人不喜歡錢的?但轉念一想,便也明白過來。
這裏的人幾乎與世隔絕,他們自己織布做衣,自己種菜養牲畜,多少年都不到山外去一次。在外頭人眼裏,錢是極為重要的東西,可在他們眼中,那與一堆廢鐵沒什麼區別。
庫爾班,“兄弟,很高興你能來,但是我們不需要錢。”
薛延擰眉道,“村長,我們不能再商量商量?”
庫爾班笑著道,“有什麼好商量的呢,你能給我們的隻有錢,但是就算給得再多,我們也不需要。前段時間有戶姓趙的人家來了我們這,也買走了一些棉花,留給我們一些銀子,我拿去到鐵匠那裏,給我的妻子打了一對的銀耳環。他們買的少,我倒是可以賣,反正我們也有許多富裕,但你,你是要搬空了我們哪?”
完,他笑著擺擺手道,“來者是客,今晚便就住在我們這吧,明日一早再走。至於棉花,若是你喜歡,送給你們幾十斤倒是沒什麼關係的,幾千斤,便就算了吧。”
阮言初一直在一旁聽著他們話,現見庫爾班站起身就要走的樣子,他也有些著急,偏頭與薛延對視一眼。
薛延看了眼庫爾班的背影,低聲衝著阮言初道,“買賣一事不過就是以物換物,他不喜歡錢,那就給他他喜歡的東西……”
薛延的語氣意味深長,阮言初手指按著桌麵,垂頭細思,忽然注意到放在麵前的那碗米腸。
按著中原的待客之道,與人商討事情之時不能食物,但庫爾班的妻子既然端上來,他們也不好不吃,意思著抿了一口,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那味道極為奇怪。阮言初又挑了一筷子到嘴裏,眉頭猛地一擰,這才緩應過來,這菜裏隻有很少的鹽。
薛延看著他的表情,瞬間也回過味兒來,轉頭喚住庫爾班,“村長!”
庫爾班年紀大了,體態臃腫,剛走至院中,聽薛延喚他,緩緩回頭問,“怎麼了?”
阮言初往前走幾步,微微欠身道,“若是您不需要錢,那我們用其他東西來換棉花,可好?”
庫爾班挑挑眉,抬手揪了顆棗子到嘴裏,饒有興味問,“什麼東西?”
阮言初道,“金銀首飾,牛羊牲畜,絲絹錦緞,或者是調味料。蔥薑花椒,油鹽醬醋,八角桂皮,什麼都可以,隻要你們想要,我們有。”
這些東西,阿薩鎮的村民也有自己播種,但是由於氣原因,產量一直不好,人們知道這東西可以讓菜更好吃,卻又苦於原料稀少,做菜時候都是心翼翼,不敢多加。而阿薩鎮周圍沒有湖泊與大海,更是沒有鹽礦,吃的都是牛羊的血裏曬出的鹽,不僅口感鹹腥,而且極其難得。
聞言,庫爾班的眉梢微挑,顯然有些心動,但他沒有立時決定,隻是道,“這事我一人拿不得主意,待明日一早,給你們答複。”
晚上時候,庫爾班在院後的空地上點了一簇篝火,請了許多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前來商議,足足了近兩個時辰,才終於下了決斷。
薛延早早醒來,穿好衣裳坐在屋裏吃飯,這裏的菜味道是真的淡,他的嘴被阿梨養得極刁鑽,隻吃了兩口便就有些食不下咽,剩下的飯菜是硬生生吞進去的。懶洋洋坐在桌邊,薛延的掰著指頭數了數,他出來已經第十日了,因著中間去了一趟隴縣,耽誤不少功夫,若是事情辦得順利的話,回去路上隻要六日便夠。
外頭陽光刺眼,薛延用手遮了遮,在心裏盤算著,不管庫爾班答應不答應,他最晚明日,都必須要離開了。耽誤了這一年的買賣,錢還能找別的機會賺回來,但若是錯過了阿梨生產,他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正左思右想,門忽然被敲開,薛延去開門,對上庫爾班笑意盈盈的眼睛,他,“你們昨日提的條件,我們答應了。”
一個上午,薛延便就與庫爾班商定好了棉花與其餘物件所兌換的比例,阮言初將其列在紙上,又由庫爾班抄了一遍本族語,兩種文字各寫兩份,交由雙方保管。阿薩鎮沒有官府,兩人便歃血為約,又定好了再過半月差人來取,薛延當晚便就與阮言初騎馬回了家。
到家已經是深秋,阿梨產期更近,薛延哪裏也不敢再去。他將事情都甩給胡安和,每日隻顧專心陪著阿梨,翹首以盼新生命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