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捏了捏來寶的臉,瞧他仍舊神采奕奕的樣子,囑咐薛延道,“你好好陪著他,哄不睡也沒關係,別弄哭了就行。”
薛延盤腿坐在褥子上,把來寶晃晃蕩蕩地在懷裏悠,自信滿滿應著,“放心罷!”
阿梨笑了,轉身到桌邊去,和阮言初商量著要畫什麼。她剛才瞧見那本冊子上琳琅滿目的衣裳樣子,忽然間來了興致,想到若是將中原的襦裙與彝寨的裙子融合起來,那會是什麼樣的效果?
彝寨年輕女子的衣物配色更為大膽,鮮豔明目,在這一點上,很貼近周朝的趨勢。周朝在未攻破賀蘭山時,隻是西邊一支遊牧民族,那裏民風較為奔放,衣著顏色也是熱情灑脫,這與中原是相悖的。改朝換代已近一年,兩族服飾有漸漸靠攏之勢,卻仍舊相差甚遠,走在街上也看著格格不入。
阿梨在想,既然這兩個極端都不為人所接受,那若是采用一種新鮮的樣子,折中融合,會不會就惹人喜歡了呢?
這隻是個不成型的想法,阿梨也不知該怎麼與薛延,便就找來弟弟,想畫給他瞧。
這段日子以來,薛延一直心心念念著開春棉花不再緊俏之後該賣什麼衣裳樣子的事,若是這種襦裙與彝寨的搭配能做的漂亮,那自然是最好,若是做不成,那也不會損失什麼。再者,她心中既然已有了雛形,總不該憋著,便就試著去做做,萬一成功了呢?
有薛延在她身後,沒有後顧之憂,阿梨的膽子大了許多。
阮言初認真地聽阿梨將她的想法講了一遍,似懂非懂點點頭。他畫得一手好畫,但書院所學,大多山水寫意,竹花魚鳥,至於仕女圖,尤其是要顯出衣裳樣子的仕女圖,他便有些不得要領。最開始畫的幾次,總有些別別扭扭,阿梨趴在一邊桌子上,不急不躁,安靜在等。
薛延抱著來寶睡在不遠處,瞧著那姐弟兩個好似畫一樣,悄無聲息,隻顧專心做事,連動作都是極幅度的,不由彎彎唇角,伸手戳了戳來寶的胖臉頰,眯眼道,“兒子,你以後可千萬得像你舅舅多一點,別和你爹爹一樣,若不然,我得多操多少心,多賠多少錢。”
來寶穿著馮氏親手做的花襖子,喜慶像個年娃娃,薛延讓他躺在自己肚子上,有一搭沒一搭揉他肉嘟嘟的腳。剛開始時候還好,但沒過一會,來寶就有些不高興,薛延的肚子太硬了,他不舒服,哼哼一聲沒人理,扁了嘴就想哭。薛延看見,被嚇了一跳,趕緊把他抱起來堵住嘴,“憋回去!”
來寶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看著薛延橫眉豎眼樣子,愈發淚眼汪汪。
薛延摸摸他屁股沒濕,再摸摸肚肚還是鼓的,更加納悶,這既沒尿又沒餓,哭什麼呢?
他認定了來寶在和他耍性子,輕輕拍了拍他屁股以示懲戒,又躺下身,把來寶放在自己肚皮上。來寶真的不願意,蟲子一樣扭動著,不肯老實,薛延擰起眉,觀察了半晌,終於察覺到問題出在哪,恍然道,“嫌硬啊?”
他舔舔唇,“那這怎麼辦呢?”
薛延左右瞧了瞧,本想把他的被子用腳勾過來,但一晃眼,正看著了趴在枕頭邊睡得半夢半醒的阿黃。
兔子被喂的好,冷了也不愛動,越來越胖,阿梨都快要抱不起來它了,現在四仰八叉趴著,聲也不出,偶爾動動耳朵,瞧著舒服得很。
薛延想也沒想,一把拽著它後腿給扯過來,往來寶屁股底下一塞,充作軟墊。
身上忽然多了個十斤重的肉球球,阿黃驚訝一瞬,薛延充它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它動了動爪子,就又垂下腦袋睡覺了。薛延很滿意,獎勵地拍拍兔子的背,便就繼續安心歇著了。
阿梨仍舊和弟弟在桌邊畫畫,薛延等了好半晌也不見她回來,來寶手底下是柔軟的兔子毛,他覺著新奇,蹭來蹭去,也沒有要睡的意思。薛延百無聊賴,伸指頭討嫌地逗著來寶玩。
他先是摸摸手,再摸摸腳,最後把手指頭往來寶的嘴裏塞,來寶非常不樂意,扭頭吐出來,薛延樂了兩聲,又去掀人家的衣裳。
孩子的肚子又軟又胖,前不久吃飽了奶,現在鼓溜溜,再加上擰來扭去,更加好笑。薛延心翼翼拍了拍,“嘖”了聲,搖頭道,“兒子,你的肚臍長得好醜啊。”
來寶一愣,忽然就不動了,一雙眼慢慢蘊起水兒,鼻尖也紅了,眼看著就要嚎啕哭出聲。
薛延傻了眼,捏著手指把他的棉襖給蓋上,搓搓臉蛋哄道,“不哭不哭,沒事的,咱們男子漢不拘節,這算什麼,醜就醜唄,反正別人也看不到。”
他不還好,這麼一講,來寶雙手攥拳,哇的一聲哭出來。
阿梨正好和弟弟一起將畫稿弄完,高興地拿回來要給薛延看,可剛回頭就瞧見這一幕。
薛延滿臉無辜,攤手道,“我以為他聽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