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偏頭看著他背影,好氣又好笑,她覺著納悶,這也沒過多長時間呢,怎麼一個兩個都像老大爺一樣了?
薛延把那隻豬頭就放在灶台邊上,肥肥大大,看著好像還在笑,阿梨有點害怕,更害怕來寶被嚇得哭,到旁邊拿了條帕子,想要給遮住。但剛走過去,來寶便就來了精神,啪的一聲打掉阿梨手裏的帕子,又嘻嘻哈哈地伸手去拍豬的臉。
阿梨看得心驚肉跳,忙往後退了步,但來寶卻不高興了,探著身子往前摸,非要湊過去拽豬耳朵。
他雖然,但到底十幾斤重的孩子,折騰起來阿梨根本抱不住,沒一會就累出了汗。
薛延提著魚進來,看著這情景也晃了神,忙把孩子接過來,問,“這怎麼了?”
阿梨抹了把汗,簡單重複了遍經過,剛想給來寶洗洗手,讓薛延抱他回屋子,便就聽著馮氏在院裏喚她。阿梨應了聲,也顧不得這頭兒了,趕緊出去,隻留薛延和來寶兩人在廚房。
睡著的來寶怎麼瞧怎麼可愛,但清醒著的,薛延根本管不住,他不聽話。
阿梨不在,來寶肆無忌憚,更加鬧了幾分,扯著嗓子使勁喊。
他還不會話,叫起來也隻是啊啊啊,但是他吃飽喝足,聲音洪亮,震得人耳朵疼。
薛延擰著眉,歪頭用肩膀蹭了蹭耳垂,喝道,“閉嘴!”
來寶眼一瞪,探著腦袋衝他“嗷”了聲。
那一聲中氣十足,薛延耳邊嗡的一下,差點背過氣去,他咬牙切齒,眯著眼威脅,“你再叫?你再叫?你看著外頭的雪了嗎,薛聞你給我聽好了,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提著你的兩隻肥腿給你塞到雪堆裏去,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來寶鼓起臉,伸出油膩膩的手,衝著薛延的臉就打了下,聲音響亮又清脆。
薛延倒吸一口涼氣,眼裏都要冒火,但又無可奈何。他一口氣提不上來咽不下去,想按在桌子揍一頓又舍不得,輕飄飄放過他又不甘心,最後隻得抱著來寶去找阿梨,假裝氣勢洶洶地吼,“快點管管你兒子!”
一個白日吵吵鬧鬧就過去,有了孩子後,家裏比平時更熱鬧了幾分。
年夜飯吃完後,阮言初立刻啟程,回去隴縣瞧瞧結巴的娘。
當初結巴走的時候,他答應了要照顧的,但後來因著種種事情,終究是未能信守承諾,好在胡夫人與她相聊甚歡,結巴的娘便就直接住在了胡家,還遣了兩個丫鬟在照看。阮言初每兩個月都要去探望一次,陪著住上兩日,正值年節,他放心不下,緊趕著回去,想與她一起過初四的生辰。
夜已經深了,各家各戶都吃好了年夜飯,出來放炮竹。
一時間,寧安城裏吵鬧喧嘩,幾乎是一年裏最熱鬧的一刻了。
胡安和頭一回甩掉摳門本性,各式各樣的煙花都買了些,到了晚上真正放的時候,院上空五彩繽紛,漂亮得晃花了眼。用韋翠娘的話來,他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承包了半個寧安的焰火生意。
去年的時候,阿梨還隻能看著色彩,但現在她耳朵好了不少,也能聽見聲音了。
煙花騰空的時候拖著長長的“咻”聲,阿梨捂著耳朵,帶著些害怕和期待地等待著。她懷裏抱著來寶,薛延的懷裏抱著她,一件大氅裏裹著三個人,暖融融的,風都透不進來。
最後一朵煙花升到最高空的時候,薛延低頭,唇貼在阿梨的耳邊,笑著大聲道,“我們家梨寶新的一年一定也要高高興興的!”
阿梨“呀”了聲,回頭笑著搡他,“那麼大聲做什麼。”
薛延,“聲音越大誠意越足。”
阿梨彎著眼睛樂,來寶貼在娘親胸前,也跟著笑,兩人的眼睛如出一轍,均是黑亮亮的,瞳仁裏映著門口紅燈籠的顏色。薛延心裏愛得不行,彎身一人額上親了一口,笑盈盈道,“我們家兩個寶貝,新的一年都要好好的。”
阿梨踮腳親他的下巴,用手捏著來寶的手腕,輕輕搖了搖,學著孩子的奶聲奶氣道,“爹爹也是。”
她總是沉靜溫婉的樣子,難得這樣俏皮,薛延骨子都要酥了,低頭用鼻尖蹭著她的,又偷偷撅唇親了下阿梨的唇。
馮氏靠在窗邊站著,外頭太冷,她鼻尖都有些紅,伸出手嗬了口氣,在臉頰搓了搓,愛憐看著他們。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有些壞的,更多卻是好的。家裏做起了像模像樣的生意,存了些餘錢,阿梨又能聽得見了,尋著了弟弟,還有了來寶。
生活沒有一帆風順,但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她一直都在盼著薛延能有個自己的家,而現在他真的有了,很完整,很幸福。
馮氏覺著,這許是她過過的,最滿足的一個除夕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