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你趕緊給我舔幹淨,要不然這事沒完。”
阿梨抱著顆白蘿卜,靠在灶台邊笑得直不起腰。人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原來近孩子也會變得奶聲奶氣。薛延對著外人時候沉著冷靜像個人物,但一回到家,滿嘴的都是“吃飯飯”、“洗澡澡”、“疊被被”,好似這樣了,來寶就會聽他的話一樣。
馮氏受不了他那樣,當著麵笑出來好幾次,但薛延就是改不掉,一進家門舌頭就像是打了卷。
阿梨還曾經擔心過,若是薛延哪日與人談生意,開口出句“你要給我多少錢錢”,這該怎麼辦。
那邊,父子倆溫馨氛圍早已退散,兩人吵得不可開交,來寶不會話,但他聽得懂薛延在罵他,鼓著腮幫子往薛延懷裏吐口水。薛延拎著他後衣領往外移,但來寶人力氣大,還是把薛延前襟弄得濕乎乎一大片。
阿梨走過去將來寶抱過來,笑著催薛延去換衣裳,薛延仍舊憤憤不平,嫌棄將外衫脫下來,指著乖巧窩在娘親懷裏的來寶道,“從看到老,這麼點年紀就不講道理,以後也是個無賴!”
來寶,“呸。”
“……”薛延焦頭爛額,但也沒辦法,隻能憋著一肚子火走掉。
阿梨眼睛彎起來,抬手搓了搓來寶的臉蛋,滑溜溜似塊嫩豆腐。他隨了阿梨的好肌膚,雪白剔透,再加上一雙黑色的大眼睛,別人見了都要驚訝他像個姑娘。
阿梨溫柔道,“來寶乖,安靜睡一會,娘親給你做魚肉餛飩吃,好不好呐?”
來寶也不知聽沒聽懂,隻顧咧著嘴笑,過一會,他歪頭蹭蹭阿梨胸前衣裳,老實地閉起眼睡著了。
日子暫且那樣不緊不慢地過著,風平浪靜。
四月初的時候,胡安和租了個染坊,開始搗鼓起怎麼給布料染出漸變色。
這段日子以來,織衣巷新推出了許多新的衣裳樣子。阿梨在這方麵極有賦,不僅畫出了以彝族為基礎的裙子,還融合了雲貴苗族、蔥嶺回鶻族、怒江傈僳族這些極具特色的民族中的服飾,以兩月為期,不斷將主打式樣翻新,幾乎壟斷了整個寧安的成衣生意。
但薛延漸漸便就意識到,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他是不願阿梨將這當作壓力的,阿梨喜歡畫衣裳,那是她喜歡的事,但若是將其變為不得不做的事,這種喜歡漸漸就會變成厭煩。薛延不想讓阿梨因為錢或者其他什麼,而失去自己本身對這件事的熱愛,那個不斷自我肯定又否定、最終還是不得不屈服的過程,會很痛苦。
薛延一直堅定地認為,養家就該是男人的事情,如果將這個重擔托付給阿梨,哪怕隻有一點點,也是他的失敗。
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每次織衣巷的新樣式在寧安流傳甚廣之時,不出三日,便就有其他店鋪爭相效仿,且會給出更低的價格,奪走了許多客人。樣式終究是所有人都能見到的,這種情況避無可避,損失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若想要打破這種局麵,辦法隻有一個,便就是創造出一種讓人無法模仿的款式。
而最好的途徑,就是從染布入手。
寧安繡娘眾多,手藝出眾者不勝枚舉,沒有什麼繡樣是獨一無二的,但漸變色的布料卻可以。
如果他們能染出從淺粉到紅色自然變色的布料,而別人不行,便就可以真正做到獨占鼇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