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和對羅遠芳的印象極糟,垂著眼皮了句,“腦子裏有酒糟的人,做什麼事豈是咱們能理解得了的。”
韋翠娘“嘶”了聲,桌子底下踹他一腳,胡安和翻了個白眼,堪堪閉嘴。
為慶功擺的一桌宴,聊這些實在有些掃興,等菜上了過後,話題便又成了家長裏短。
來寶剛剛一周歲,穿著開襠褲,兩條肥腿一會不溜達就渾身難受。
薛延養孩子一向隨緣策略,抱在腿上給塞了幾口飯,等來寶搖著腦袋不吃了的時候就放到一邊,反正他又不傻,餓了的時候自然會逮人抱大腿討吃的。為了怕他四處亂跑磕著碰著,薛延特意帶了條軟繩子,一端拴在來寶腰上,另一端係在自己手腕上,過一會就拽回來摸兩下,查看哪裏是不是受傷了。
對於薛延的這種做法,阿梨不置可否,馮氏卻很不讚同,總覺著委屈了家裏的奶娃娃。
但等著來寶自己用頭撞牆疼哭了,薛延將他扯回來,馮氏又哄又抱好半晌不見好,最後被薛延一瞪眼給憋回去的時候,她便也接受了。
阿梨飯量,沒一會就吃飽,牽著來寶到外頭遛彎。
晚上風涼,薛延把自己外衣給她披上,又叮囑好一會,才將兩人放出去。
五樓均是雅間,走廊裏安安靜靜的,不顯吵鬧,來寶喜動,最開始見了風,高興得又跳又叫,阿梨蹙眉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門裏,示意薛延聽得見,他鼓鼓嘴,這才消停下來。
走廊約兩步寬,兩側均是青色瓷瓶,裏頭各式各樣花朵,瞧著鮮豔豔。東西均有樓梯,東邊通向六樓浮雲閣,西邊則是下樓的路。阿梨靠在牆壁上,笑眼看著來寶搖搖晃晃地來回走動,不時塞給他一顆煮爛了的軟花生。
又過一會,來寶似是對東側的雕花樓梯起了興致,歪著腦袋看了會,忽而抬腳顛顛地往那邊爬。
阿梨哭笑不得,忙過去將他扶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無奈問,“寶寶,你不是會走了嗎,還爬什麼呢?”
來寶嘴裏嗚嗚地嘟囔了半晌,憋出句,“娘親,曲曲。”
阿梨沒聽懂,揉揉他耳朵,笑著問,“什麼蛐蛐?”
來寶著急,一手指著樓梯,一邊跺腳道,“歌歌!”
阿梨似懂非懂,仰臉看向那邊,側耳細聽,果真有一道男聲在唱戲,王實甫的《西廂記》,《正宮·端正好》。
“碧雲,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
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阿梨的耳朵還沒好全,能聽到的也隻有五成,但羅遠芳唱得實在是太投入,即便隔著重重屏風,還是流了出來。他於唱戲是真的頗有賦,嗓音渾然成,婉轉仿若女子,且還不怯場,許是喝多了兩杯,微醺意味,如泣如訴。來寶眼也不眨聽了一段,而後嘴一癟,要被嚇哭。
阿梨忙將他摟進懷裏,拍著背哄了哄,轉身想帶著來寶回房間。
隻是剛一轉頭,便就聽見羅遠芳提高了嗓門道,“歐陽大人,秋闈一事多謝於您,晚輩先幹為敬!春闈在即,還請您多與朝中各位大人幾句……”
還未完,緊接著邱知府氣急敗壞的嗬斥,“你能不能些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