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開始還在原地怔了怔,完全不明白“留給”是什麼意思,直到後來才慢慢知道其中含義。
報上說,西南突發戰亂,即將淪陷,急需軍力過去支援平反。可那邊局勢和地形都頗為複雜棘手,根本沒有一個人願意過去送死,就隻有霍堯願意去。
而他這一去,就再沒能回來。
聶喬也是聽那少年說才知道,原來霍堯冒雨站在她家門前的那天,其實是他的生日,也是他臨行前的最後一晚。
他提前囑咐好要給她的東西,是因為他知道此行危險,早就報了必死之心,做好了再也無法回來的準備。
聶喬這才恍然,原來自己當初愛過的那個少年,早已經成為了烽火亂世之中那個頂天立地,保家衛國的男子漢。
她送走人,轉身便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聶喬坐在床邊上,眼淚就忍不住撲簌簌地掉。她低頭去看那沉甸甸的桃花心木盒子,上麵還有西班牙式樣的木雕,此時正安安穩穩放在她的膝蓋上,鎖得好好的。
那盒子明明沉默得一句話都不會說,卻又好像替霍堯說了好多好多,他以前都從未說過的話。
夜深人靜。
她對著那盒子靜靜地發了好久的呆,最後剛把鍍金的鑰匙捅進去,便是啪嗒一聲,清脆的開鎖響。
她顫抖而小心打開盒子,就像打開一個塵封已久的心髒。
一排排碼好的金條,在電燈的暗黃光線下發著幽暖的光,已足夠她餘生作不備之需。而放在那金條上的,有一支已經幹枯的梔子,旁邊還有一塊包好的手帕。
聶喬一顆心心咚咚咚瘋跳,一下子凶猛懸高,不斷攀跳。
她整個人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把手帕拿出來放在手心,再捏著手帕的幾個角,一點點打開來。
卻隻見,那幹淨柔軟的帕子裏,安靜躺著一枚鑽戒。
聶喬突然就笑了,真的是嘲笑霍堯的。
她覺得他簡直可憐可笑至極,甚至有種想把戒指扔進垃圾桶裏的怒氣和衝動,可笑著笑著……眼裏卻有了淚。
她想,自己以前滿心期待的時候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什麼期待都沒有了,反倒是得來了。
他們倆好像總是錯過。
說起來總是,細數起來卻不過兩次罷了。隻是錯過兩次,就是錯過了一生。
……
兩個月,足以讓一個城市,一個國家發生巨大的變故。
此後的日子,她每天都早早的去買報,試圖從上麵看到點那人的消息,卻總是什麼都沒有,有也是讓她一次比一次絕望又焦心的消息。
那個人就像從來沒在她生命裏出現過似的,風一樣的走了。
可那枚鑽石的戒指卻又千真萬確,實實在在,每天都呆在聶喬風衣口袋裏。
還有……他們的孩子。
聶喬終於鼓起勇氣去看他和她的孩子,就像終於鼓起勇氣去麵對那段不願憶起,卻又真實存在過的時光和責任。
孩子被霍堯安頓在郊外,一直有人照顧著。霍堯這前二十年別的沒有,可是忠心耿耿的兄弟卻是真有一堆。
那小姑娘長得很漂亮,被霍堯照顧得白白軟軟的,像個小公主,隻是一直躲在娘姨後麵,竊竊地看著聶喬。
三年了,自然認不得。
好在那娘姨自然是認得聶喬的,也大方讓孩子跟母親相認。
聶喬跟小姑娘坐在客廳裏,揉了揉她的羊角辮。
“爹地給你取名字了嗎?”她這樣輕輕地問。
“取啦。”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奶聲奶氣地說:“我叫霍思喬。”
思喬……
一瞬間,聶喬就那樣像被雷劈中了似的怔在了原地,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覺得又氣又好笑,可不知怎的,眼圈卻先紅了。
可小女孩卻眨著大眼睛,綿軟又小心翼翼地問:“阿姨,你是我媽媽嗎?”
聶喬心髒砰砰砰地跳,喉嚨酸澀,隻能點點頭。
“那……媽媽為什麼不要我和爸爸了?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就我沒有。爸爸還騙我說媽媽是天上的仙女,時間到了就要飛走的……肯定因為思思不乖,所以現在連爸爸也不要我了……嗚嗚嗚……”
小女孩也委屈得紅了眼睛,低下頭,兩隻小手抓著裙邊,眼淚滾落下來。
“不是的,不是的。”
聶喬心疼極了,趕緊把她擁到懷裏,“爸爸媽媽都沒有不要你。”
“隻是因為爸爸和媽媽之間有點誤會,但我們都很愛你,真的都很愛你。”
“媽媽現在就去幫你把爸爸找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