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扭著手指抱怨起來。
“不問我是誰,卻問‘我是誰’;按程序我該自我介紹,可你不在乎;然後我們該聊聊旅行,你也不關心。唉,恐怕爵士也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晶石,不知道自己是誰,再這麼磨蹭,他們找來了可不能怨我!”
“誰?”
“死士,壞人,漾著一眼窩的冷漠,憋著一肚子的壞水。你得躲開他,跟我走。”
“為什麼?”
“不說話是不說話,說起話來要麼是個‘嗯’,要麼就是提問題。”
石榴貌似很不耐煩、卻有備無患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筒子,抽出兩卷淺顏色的布,他扯著黃布讀起來:
“如果D7對聯盟的誠摯邀請抱有疑慮,請轉呈此函。
許可:本次出行已征得監護人特許;括弧,監護人柳石匠;
意義:本次出行能解答您心中非常重要的疑問;
擔保:本次出行由APA負責,如途中感到不適,可隨時返回。
本手劄由APA出具,由使命行者負責解釋。
Sir H.H.Berkeley
The Secretarial Agent of the Abroad Passengers Alliance. G.S.”
石榴遞過來,狄小七暼了一眼,手劄字體很漂亮,字符轉著圈圈跳芭蕾,簽名旁邊蓋了個閃閃發光的樹形印鑒,本來她以為至少可以看懂的那個部分卻並沒有簽署日期。
“你看,不是空口白話,這張保函就是憑證。這張綠色的是邀請函,也是書記官親自為你寫的。伯克利爵士有點兒官氣,但用了敬語,他人不錯。我們一般不用書信,所以製備粗糙了點兒。你要不要仔細看看?”
狄小七搖頭,她不想顯得對來客不信任,再說她的外語水平很六年級。
石榴收起信箋之前又看了一眼,搖頭晃腦地說:“這個第二條……”
狄小七也在想那個第二條。
重要的疑問?我是誰?不對,老舅說了石敢當以後我才提出問題,那是在表嫂遇見石榴之後。啊,難道是關於媽媽?我心裏最常聽到的疑問句一定是“媽媽在哪兒?”外星人偷聽地球人,窺探人類秘密,這種事兒讓我給攤上了?
“我不想打聽你的個人隱私,可我認為這次旅行的意義絕對不止這一點。”石榴轉眼珠,抿嘴唇,輕巧地問:“你知道所謂的重要疑問指的是什麼嗎?”
嗨?這位兄台?
“嗯……說不準,可能是我想問問我小時候的事,我把三歲以前的事都給忘了。”
狄小七隨口回答,並為這個回答暗自喝彩。心底的聲音可不能隨便告訴一個陌生人,何況是外星人。而且,她確實想知道自己小時候的事,除了幾句模糊的歌,還有一條褪色的布帶子,那段日子沒留下其他任何痕跡。
“棘手,我好像也不記得兩三歲的事兒。”石榴又撓頭了,“高階稟賦的頭腦可能不同。”
“你是說Zera星球的人?”
“對。大有希望。”
“為什麼?”
“除了回想,解讀晶體就是個辦法。挖不出自己的記憶,可以從別人的記憶著手。假設某塊晶體存儲了你媽媽說過的話、你爸爸的笑容,或者一張背景畫麵,按圖索驥就能找到你兩三歲的時候發生的事件。”
她搖搖頭,“要是有照片、錄像或者家裏的老熟人,在這兒也能找到小時候的記憶。”
“你確定?”
還真不敢。除了老舅,好像沒人知道她的身世。從老舅的記憶裏把往事挖掘出來不是一件容易事兒。對媽媽的事,老舅惜言如鑽石。
她現在很懷疑老舅是否擁有那些鑽石般的記憶,她是被他扛回來的,和一個花崗岩兄弟一起。
“你當然不能確定,因為你不是這個時間的人。”
“啊?”
“哦,Zera的時間距離地球比較遠,這是個關鍵,你可以從兩者的時間差入手。你剛才好像說什麼‘星球’?不,Zera不是星球,如果算是,也是一顆破碎的星球。Zera隻有七個、八個或者十四個懸河大陸。Zera和地球不一樣。”
狄小七揪了揪額頭的逗號。
時間差——終於說到點子上了!
時間旅行?她剛才就在懷疑石榴說的是某種時間旅行,他來自很遠的時間。真是的話,地球人還做不到,要是Zera能提供這樣的機會,就值得去一探究竟!
到三歲左右那個空檔去看看不就結了!
我不是“這個時間”的人,就是“那個時間”的人——時間旅行者!穆樂的眼睛會瞪起來,像兩盞燈,這可是中心小學本年度最最離奇的靈異事件!
感歎號VS疑問號取得階段性勝利,她動心了。
無論Zera是很遠的時間,還是星球或者什麼懸河大陸,任何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麵對這樣的旅行邀請,都不應該拒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