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悄悄地移動,除了沉睡者的輕輕喘息,四周寂寥無聲。
校服上衣還蓋在石榴的身上,狄小七坐在旁邊。
她沒移動石榴的睡姿,一是因為他的四肢僵硬,二是擔心那些“棉籽蜘蛛”。
讓電線說話和遙控開關可能就是它們幹的——機械間諜,仿生助手——她還以為那是幽靈現身,是某種魔法呢。
她不打算驚動它們,她不太確定那些蜘蛛是否和平常的蜘蛛一樣。蜘蛛是八角屋的常客,她不喜歡它們成天嚴陣以待的生活態度。
方亭說他的那條路線太冷,有多冷?
狄小七拽了拽袖子,這次出行的準備可不算充分。
她摸摸石榴的額頭,熱乎乎的。
不懼獨行的行者應該不會懼怕寒冷,哪怕是被麻醉到了石化的地步。
如果沒有方亭這麼一出,這會兒說不定我已經坐上時間機器,已經到達了Zera,一次重要到能改變命運的旅行就那麼啟程了,省去了思前想後,倒也痛快。
不,真是那樣的話,雖然那又何妨,我不是個膽小鬼,但確實有點兒魯莽,我也不算是個冒失鬼吧,我可是一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六年級女生,趁石榴沉睡這段時間,正好可以理一理為什麼,想一想接下來該做什麼、怎麼做。
不想還好,一想亂糟糟。
當她回想石榴和方亭說過的每句話,試圖想象出一個清晰的圖景,總是遇到“未知”這兩個字形成的障礙,像隔著玻璃看漆黑的夜,像走在林間小道上突然遇到了濃霧,就連最直接的問題——為什麼出門?她也覺得本來想好的理由不夠堅定。一連串表情嚴肅的小鉤子“Why?”和另外一串翻來覆去的“Why not?”彼此爭執,不相上下。
漸漸地,瞌睡蟲顯現出對付糊塗蟲的強大威力。
第一次熬夜,那股子興奮勁兒被困意蠶食,眼皮開始打架的時候,思考的過程隻是短暫地停頓了幾下,瞌睡就險些把雄心打敗,她幾乎想要躺倒在地上了。她懷疑是方亭下的藥開始起作用了。
奮勇抵抗,不能睡!
不能被自己的疑問擋住去路!
那些和樹疙瘩一起被扔掉的小鉤子們回來了,它們變幻成精,像八角屋裏的藍光一樣在晃悠,在撇嘴,還發出嘲諷的疑問:“唉,十二歲,真是一個無法自主選擇的年齡?”
當然不是!
她用力揪了揪逗號(她的思考引擎),努力撐開眼瞼,仰望星空,讓那些星星從遙遠的過去發送過來的光點燃她的眼睛。
權當你們就是燈泡俠,今天睡前故事的主角是我,來,我們重新想象一下一個六年級女生獨自出行的故事!
她試著按構思睡前故事的方法在腦海裏一條一條地歸攏紛亂的已知信息。
漸漸地,她走進了那個故事。
故事的主角穿著細條紋的咖啡色套裝,要不是額頭那個逗號,活脫脫就是她的語文老師。語文老師可是一位獨立女性。
1、故事的主題。
女孩兒擁有新的身份和特殊“使命”,那和她的“曆史”密切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