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沒在守霊人的視野內出現。
驪珠離開山坡的時候那兩個人開始填土。
老芬奇和畫像、一瓶酒、一枚族徽、一些鮮花和折紙一起離開空氣和光,開始與泥土、草根、蟲子和黑暗為伴。
逝者安順。
你是雙河牧雲者的後裔,但你已經不需要向別人證明什麼。日安,芬奇。在這裏你終於能睡個好覺。無論你下一程去到哪兒,你都在我心裏。
日環升起,冰霧消散,隻在石階和蓋瓦上留下了它們浸潤的清晨。
半桶燕麥已被蘸火幹掉。給它上鞍之前,驪珠往它嘴裏塞了個蘋果。
知道又能出去撒歡兒,老黑馬愉快地咀嚼著。
夾銅的銜鐵被擦拭得鋥亮,肚帶和鞍革在這兩年的養護下恢複了韌性,鞍墊被洗了又洗、曬了又曬,熨帖得像他的枕頭。眉帶和頰革早就被他拆掉了。驪珠把眉帶翻了出來,印象沒錯,那上麵也有燙印的飛馬。他小心地擦了擦,把它擺在擱架上。
給蘸火套上水勒,上鞍以後,他把雙劍包起來,在馬鞍橋後麵係好,從馬廄的橫簷下取出鐵矛,擴胸深吸一口氣。
他喜歡這個過程,有種儀式感。
他捶捶鞍翼,輕聲對黑馬說:“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路過羅霍博士的匠坊時,博士的妻弟趙驥正在匠具間的門口打理一台刨床的刀具。
“小子,準備去上陣殺敵嗎?這可是匹戰馬,小心你的精氣神兒被硌碎嘍!”
驪珠笑了笑,牽著馬徑直走過去。
蘸火抖動鬃毛,朝那穀地漢子噴了兩個響鼻。他拍拍它的脖子表示讚許。
離開驛道之後他上馬,放任蘸火加快步子馳向杜鵑嶺。他要把藏在那裏的東西取回,然後再決定是不是把鐵劍送給鎮衛。按羅霍博士的理解,隻有那兩把鐵劍要被捐贈出去,最好捐給鎮衛或者林衛,他們能用得上。
老芬奇去年在羅霍博士和瑟爾的見證之下立了遺囑,聲明驪珠是繼承人。
老人把積蓄留給了他,還有他最喜歡的鐵矛、弓和老黑馬蘸火。瑟爾說,老家夥也沒別的親人,你權當自己就是他的親孫子,他對你真的不錯。
這麼說不是因為老人把財產留給了他,是指自從三年前他來到雪峰下,老人就是他的房東、醫生、教師和監護人。通常隻有家長對自己的孩子才這樣身兼數職。驪珠在香椽酒肆做夥計,也是老人做的保。老人告訴他:在胖子那兒衣食無憂,還能長見識,那是你最需要的。
老人已經入土為安,好多事他得自己拿主意了。
把鐵劍捐出去?
驪珠在清冷晨風中思量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