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雪峰下.瑟爾和羅霍(1 / 2)

Zera 小香巴拉雪峰下 270.50.09.01

當晚,收拾完幾張桌子的杯盞狼藉,驪珠在吧台後麵安靜地站著。

許是失憶者的無奈,或是長處,他習慣了在大人的世界裏獨處,習慣了默默地傾聽和觀察,辨識腔調和動作,讀懂眼神之後的真意。

這和以往似乎沒什麼不同。

但,今天他的心卻度過了新的一天。下午,他想了很多,現在他的眼睛比以往更冷靜,人也更沉默了。

瑟爾的情緒正旺。驪珠給他數著,今晚瑟爾已經喝下去五杯純麥芽蒸餾酒、一盅薯酒和整整一大瓶穀芽醴*①。

剛才,瑟爾在博士麵前吟誦了一首詩。

“傳奇從未消逝。

它們藏在符號裏,深埋於塵封的記憶,

像躺在沙灘的美麗貝殼,等待旅行者將它們拾起。

Zera的過客啊,你的足底沾滿苔泥,疲憊和憤怒浸透重衣,

你的眼神因迷惘而黯淡,夢想被淹沒在記憶的潛底。

而我,卻看到一束光,那是你的渴望、你的好奇。

我謙卑地致謝!

謝謝那束光,謝謝它帶給我的訝異和驚喜!

我謹慎地邀約,約你共赴前路崎嶇!

來吧,旅行者,打開時間之鎖,

打開心的桎梏,喚醒想象力!

來吧,塵世匆忙的過客,

喚醒那個少年,就喚醒了所有塵封的記憶!”

詩歌和酒精在瑟爾的臉上泛起紫紅,還在他心裏勾起了怨懟,目標就是那個“秩序”。

“Zera還有沒有吟遊詩人?至少在小香巴拉他們已經絕跡。失去旅行的樂趣,蜷縮一隅的人生和一頭驢子的故事沒啥區別,驢子的見聞興許還能更加精彩,除了那些被拴在磨坊裏的可憐家夥。”

瑟爾誇張地歎了口氣,轉過頭來說:“小子,聽這首詩,一個無名詩人寫出了我的心聲。喚醒想象力,喚醒那個少年,就喚醒了塵封的記憶!說的多好。”

驪珠點頭。那首詩其實是讀給他聽的。

“秩序就像貓頭鷹,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給我們旅行的機會,卻給另一些人大開方便之門。煩惱的驢子總能在磨坊裏聽到奇人軼事,來自虹圖的遊學者,來自鬆針的武士,這個曾經走進懸圃的海市蜃樓,那個到默塚森林轉了轉——呸,做夢當然可以不生不死!

“這些故事被販夫走卒帶到各地,在篝火旁帶著唾沫星子,在枕頭邊對著柔軟的耳朵,傳得就像紀前的神話。不否認,我喜歡故事,可我一聽到別人能到處轉悠而我卻結結實實地憋屈在這兒我就生氣。到底是應該聽下去還是轉身離開?就像喉嚨幹得冒火的時候有人遞給你一杯毒酒,要不要喝下去?”

瑟爾再次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飲鴆止渴,愚不可及。”羅霍博士向瑟爾舉杯致意,頭也不抬。

“說的好,大博士。可是我會喝下去,不喝我也會生氣。”

“君之毒藥,我謂之甘醴。”聲音從牆角那邊傳過來,模糊不清。

那個名叫費爾德曼.貝瑞特的老者趴在那兒有一會兒了。

他倆似乎沒聽見打岔。博士用手指蘸了水,正在桌麵上劃拉他的設計,一台靠彈簧控製的圓盤鋸。瑟爾在一旁指指點點,斷言那是個無法完成的構思,永動機對所有機師來說都是一個夢。

瑟爾接著說:“我的想象力偶爾還能發點兒瘋,可好奇心早就木化了,‘那個少年’在哪兒?”

他仰倒在座椅上,敲打腦袋,腦門在稀疏的發間泛著油光,他撫摸肚皮,那裏浮動著柔軟的波浪。

瑟爾忍不住哈哈地笑起來。

羅霍博士也笑了,“這具皮囊不適合旅行,裏麵灌了太多的酒。你該注意養生了,瑟爾,我比你更了解一個酒桶的壽命。”

“機師的愚見。酒是瑟爾的血,是瑟爾的夜,胖子隻為酒和回憶活著。”

“酒桶很容易變成老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