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金綠石的戰爭》
Zera 小香巴拉河曲穀地 270.34.02.19
“小哥,有沒有帶點兒吃的?”他倚著樹,歪著腦袋,短尾馬鞭在手指上繞轉。
“隻有酒。”劍僮拍拍馬鞍後的革囊,口氣不耐煩,紅鬃矮馬蹬了蹬地,也是煩躁不安。
劍僮的矮馬是匹山地馬,在這條路上穩穩地能跟上旁邊那匹大馬。而那匹大馬,呸,可惜了!他朝著那匹鞍明韉亮的青驄馬輕啐一口。
大馬把頭揚得高高的,倒退半步,鼻孔重重地噴出兩股熱氣。
“謔,這家夥脾氣還不小。”
“它惹著你了?”劍僮揚起下巴,瞪著這個邋遢漢子,眉眼上浮著防備和輕蔑,“要尊重騎士的劍和他的馬!沒人跟你說過這句話?”
謔,你這小廝訓起人來還一本正經。騎士?你家主人要是敢自稱騎士,河曲就又多了一個笑話。六哥是心疼這匹馬!
他聳聳肩,心裏好笑,嘴上卻說:“是匹好馬,好馬都有點兒脾氣。”
“這可是一匹府甲高原的天河馬!”
“好家夥!它配得上一個好名字。”
“‘青煙’,是湖心山上的野馬和四爪蛟龍配種所生,腳力好著呢。”
劍僮梳了梳靑驄馬的鬃毛,向他瞥了兩眼。
不用分辨眼神,韓六也能猜出劍僮對他的評判:一個地道的“街漢”!
盡管腰間掛著佩刀,卻不像個家臣,瞧這副打扮和遮住半張臉的大胡子,哪個領主會放這麼個憊懶家夥出來敗壞自家名聲?
不是家臣,就是個浪跡河曲的混混了,這可是地道的蓬蒿嶺口音。
嘿,六哥混得和街漢也差不多——商販們不正眼看,姑娘們都躲著走,和鷂子*①們見了麵相互直翻白眼。
隻有馬喜歡六哥,六哥也隻喜歡馬。
他身後那兩匹栗色馬的個頭不高,毛色不亮,也沒什麼配飾,比不上劍僮的矮馬,和那匹青驄馬相比更有雲壤之別。
韓六拍拍自己那匹馬的脖子。別在乎人家的眼色,小孩兒家沒出過遠門,不知道咱們河曲馬長途奔襲的耐力,也別聽他瞎說,什麼四爪蛟龍,沒譜的事兒!
你看那大個兒,多好的一匹戰馬,可惜被養廢了,腦袋上梳著小辮兒,胸脯上掛著流蘇,毛亮膘肥像個娘們兒。
“青煙”?不,現在它改名字了,叫“油煙”。
栗色馬略略回頭,晃晃尾巴。
他確實有點兒餓,伸手去同伴的氈卷兒裏掏摸。
猜得沒錯,馬販子爵士是個正經行走的。他摸了一塊鹹肉和一條硬薯幹兒咬住,把褡褳扯出來別在腰間,嘴裏大嚼著,嗚嗚噥噥地問:“唔,這杆威風凜凜的棗陽槊,有……九十斤?”
河曲的穀地人都認得那杆槊。
劍僮拄著它站在那兒,頂髻剛夠到青驄馬的鬐甲,那杆長槍卻比馬頭還高出三尺。“驃騎大將軍”宇文愅經常衣甲鮮明地掛著它招搖過市,堪稱河曲一景。
那個誇張的將軍勳位延自Samsara的祖先——隻有宇文自己家的人才相信那是真的。閑人們給他編排了不少笑話。
劍僮握槊的右手戴著四指鹿皮手套,犀革護腕箍著鎖子甲,軸套綴著銅釘,右肩的護具也鑲了銅。
一條全甲胄的右臂!這裝備仿的是機械副體,看那樣子屈伸一下都費勁,上了戰場屁用沒有。真是跟什麼人就得裝什麼樣兒。就算自家真的有幾個機械仆從,也抬高不了宇文愅的身份,一個河曲穀地的小領主而已,小香巴拉的塢堡領主和白浪河裏的魚一樣多。
劍僮正專注地看著樹林後麵高聳的塔尖,抿抿嘴唇,沒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