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簡之等兩人止住了笑,輕聲說:“通天閣雖然知名,卻拿不上台麵,是個在野不顯、在朝要避的所在。連這個所謂的‘侯’,也是從前朝捐來的。”
懸圃人按暘穀規矩一抱拳,“裴侯自貶得夠了,還有什麼話需要我轉稟家中大人,但請直說。”
“好,我交了虞公子這個朋友,就不怕別人的栽贓陷害了。”
裴簡之瞥了一眼庫武頓,指了指那封信,“這封信就是別人要栽的贓。我把它呈給首相過目之後,如果首相首肯,我想轉呈虞公,不知道虞公子信不信得過裴某。這等重要的信物,我寧可托付給虞公子,也勝過托給謝弗大總管。”
“既然這封信有重大幹係,為何不呈到府衙去給斯科特平章事?他和家裏大人職司對位,平日裏常通音訊。”
“我們之間就不必說那些虛銜了。斯科特不會關心發生在另一塊大陸的案子,還有其他原因,就像我的胡人身份,是不便於詳細分說了。”
庫武頓掂量著這番不虛不實的說辭:裴簡之從暘穀後人變成了雙河後人,確實不便於詳細分說——眼前人是個多麵人。
庫武頓心中苦笑,枉自以為裴簡之不過是個私販、青樓賈,豈知他竟然擔著三個或四個大陸的幹係。
看來,選這個地點會麵不僅是因為回雁樓的“錯位通道”,還因為懸圃人要引領他來獲知那封信背後的故事。
懸圃人問:“裴侯問我是否見過這封信……”
“因為拿這封信來的人,首相是認識的,公子應該也聽說過。”
裴簡之移開瑪瑙杯,露出信封的麵目。
果然和懸圃人拿來的那封信的信封相同,不同的是,那封信被燒焦了一個大角,這封信完整無缺,正中卻有個漆黑的窟窿。
今天這樣的信出現兩次,之前卻從沒見聞過它的影子,如果和那樁案子有關,怎麼會被一個我認識的人送到了裴簡之的手裏?
“公子來的時候,小香巴拉的麥鳩利師傅和他的護衛剛剛離開,”裴簡之接著說,“這封信是他們拿來的。”
庫武頓一怔,腦子裏飛快閃念。
懸圃青年問:“裴侯認得他們?”
“相知已久,之前素未謀麵。”裴簡之指了那個黑窟窿,“這是血跡。”他抽出信箋,鋪在茶幾上用手掌壓了壓,“這封信雖然殘破,內容卻可以一字不漏地讀下來,公子請看。”
信上幾行纖細卻有力的軟毛筆書寫體的行草:
“經籍雙沒,神鋒奈何。鳳凰單飛,楊柳煙羅。玉埋雷靜,聚少離多。金頂雲台,獅鷲鷹駝。天王執貝,舊人新客。七丈寶瓶,玄機方錯。雅文吾兄見信如晤,甲子日寶瓶塔故舊相約,望撥冗一敘。二月壬子弟於河曲敬上。”
落款處一行小字上蓋了花押:“提防棲木者。”
庫武頓把信的背麵也細細看了一遍,背麵的封印是一匹雙翅飛馬,馬蹄下那條彎曲的紫線一端有分叉,蛇信形狀的紫騮溪。
“這是暘穀後人之間約會的口吻,確切得說是我回雁樓的口吻。但那匹雙翅天馬的圖案卻來自雙河河間,是牧雲者的徽標。老裴再托大也不敢用雙河牧雲者的族徽做我的印鑒,這是發信人故意加上去的。”
裴簡之接著說:“這符印不會錯,這口吻也是我裴簡之的,隻可惜越是明顯的線索越有可能是障眼法,這箋紙和符印造得高明,寫這封信卻有很多失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