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著套甲的拳頭不停砸在驪珠的背上。
他被隊伍夾在中間,黑壓壓的一隊武士走向地堡。
天色已經黯淡,城堡的銅釘大門緊閉,五座城堡和城牆上燃起了火把,戍衛的盔甲和武器反射著跳躍的火焰,靜悄悄的。
上下內外兩撥士兵好像彼此了解,而且都有恃無恐。
戴麵具的這些兵士來自鼠夾嶺,灰墟的人呢?一把三叉戟也沒有。
他回頭時又被推了一巴掌,心裏卻一絲寬慰,蘸火被他們栓在了某處,我會回來找你的!
接著他又暗自對自己懊惱,實在不該魯莽衝回,至少該稟告鐵木。現在他成了地堡的麻煩。他咬著牙盤算著該做些什麼。
青色麵具騎著一匹長鬃的黃馬,左右各有一隊騎兵。
“鐵木,叫馬文出來答話。”他旁邊的一名騎手朝城樓上喊話。
“是鼠夾嶺斯皮克家的馬文。”
鐵木聲音沉穩,火光中的大胡子變成了金黃色,他加重了“鼠夾嶺”的腔調。
“瑪摩特,我知道你要來,但沒想到你會和那些雜種一起來。看來馬文說的沒錯,你已經投靠了自家的敵人。還記得死在他們手上的龐伍德嗎?他可是你的親叔叔。而且,你怎麼讓鼠夾嶺的勇士們戴上了麵罩子?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別逞口舌之快了鐵木,你在這兒的時間不短,應該知道地堡從裏麵是守不住的。”
“知道為什麼我會站在這兒?不是為了你,‘勇鼠’。”
“我沒打算攻上去,鼠夾嶺的勇士不會對付自家人,你說的沒錯。至於那種東西,他們在哪兒?小心你的身後,威風凜凜的鐵木。”瑪摩特說完,調轉馬頭,“謝謝你們留下的爐火,代我向馬文問好,如果他還沒死在酒桶裏。”
他的騎士們跟著他,執矛武士們也陸續分成兩隊退了回來。
鬆果在城牆頂上擠到前麵,大聲喊叫:“掃把頭,你把我的徒弟綁在那裏幹什麼?廚子也是你的敵人?”
瑪摩特停下來,回頭哈哈笑著說:“你的徒弟?老鬆果,你的徒弟恐怕是那種東西要找的人之一呢,他的年齡正合適,又出現在這兒。我等著有人蹦出來叫喚,沒想到會是你。那把長弓是你教徒弟彈棉花用的?”
“你要找的人在這兒!”
少年的聲音清亮地響徹城堡和鬆林之間的空地。
城牆上,機師之子手持鐵矛,那張熊皮披風對他來說太大、太厚重,但他在火光裏站出了一個龐大的黑影。他扯開領口,那副背心赫然套在他皮襖的外麵,束緊著身軀,像一副亮銀的胸甲。
驪珠張大了嘴看著絲綢在火光中明滅忽閃,艾瑞克,你在幹什麼?
瑪摩特扭著脖子盯著看了片刻,哼了一聲,照舊兜轉馬頭,隊伍緩緩地退離地堡。
他在鬆林裏怪腔怪調地下令:“除了那個小子,一個活的也別放出來!否則你們就讓自己的腦袋自個兒回鼠夾嶺去好了。”
“你想怎麼樣,瑪摩特?”鬆果兀自在大喊。
“你,”瑪摩特踢了一腳旁邊的侍從,“喊回去,就一個詞:‘等著。’”
***
驪珠在推推搡搡中隨著人馬退回伐木場,被帶到鐵木的木屋裏,瑪摩特正摘下麵具。
一個清瘦版的斯皮克,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他把麵具甩在桌麵上,他的侍從解下腰裏的皮袋,給他斟滿酒杯,另一個替他解下甲胄。
他拽著自己領口的絲絛,對驪珠說:“坐,木匠之子,坐下吧。說說看,那個小子就是你的朋友?隻有朋友才會這麼挺身而出。他看起來比你可精神得多。哪裏來的野小子?瞧模樣是外邊來的,來多久了?”
驪珠靜靜地看著他。
“挨了幾巴掌就變啞巴了?行了,既然你是鬆果的徒弟,”瑪摩特哧地笑了一聲,“那老家夥,還那樣兒。”
他朝門邊的侍從擺擺手,“去,讓這小子想想今天晚上該準備點兒什麼吃的,兔子肉應該比老鼠肉好吃得多。奇怪,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想過,這地方的兔子吃什麼?”
驪珠退出木屋,侍從默默地跟著他,木紋麵具之後的聲音輕輕地問:“該往哪邊走?幹這活兒的就咱倆。這裏真有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