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瞻出奇的安靜。
舊長安的回雁樓沒有通天閣,和冰宮的衛城不同,這裏的王城和宮城裏最高的建築不屬於任何平民,除了大陟岵寺的佛塔和青龍觀的天尊尺,沒有任何建築可以高過宮牆。
不過,這裏卻比唐城那裏要熱鬧得多。
丫頭應該已經和她的姐妹們說過了,秦童微笑著和蘇無眉打招呼,蘇十三燕招呼他坐下。
“自從回到雲頂暘穀,虞公子就沒閑著,”蘇無眉輕言淺笑,“如果……”
秦童打斷她,拱手行禮說:“在下姓秦,叫秦童。以往不便如實相告,還請見諒。隻是眼下這個謊還需要圓下去,以免給虞公添什麼麻煩。望各位姑娘保密一時。”
“哦,秦公子不必為此掛懷,”蘇無眉若無其事,“一個名字總有好多變化,就像我,有人叫我五妹,有人稱我嫵媚,有人歎我無眉,這裏的姐妹又哪裏都是姓蘇的啊,各有姓名,和公子一樣,不便如實相告罷了。”
不僅蘇無眉不動聲色,蘇燕、蘇秀、蘇憨和蘇瞻幾個丫頭也是,難得最後這倆,把一年的安穩都用到這會兒了。秦童微笑不語,她們有事要商量。
蘇無眉歎了口氣,“如果公司閑暇,我姐妹有一事相求。”
“蘇姑娘但講無妨。”
“你的長安話說得比我還要好,那確實不易。據說,行者都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我算見識過了。”蘇無眉算是直言不諱,她淡然地說:“要托公子的事不那麼簡單,但你是個行者,值得信賴。直說隻有兩個字,‘救人’!”
秦童淡淡地問:“是雅侯?我一定盡力。”
蘇無眉剛剛還有一瞬冷俏,聽了這話捂嘴樂起來,回到那副媚態,“裴侯現在海岬,我想他正和王後、王子他們操著冰宮那邊的心呢,我們不要他操心就是幫他。我說的是科羅娜公主。”
“哦,公主不是在鬆針王庭?”這下子奇怪了。
“不是。”蘇無眉回到那種冷俏,“公主被奧西莫帶到了並州,正往這邊送過來。回雁樓在並州的死士送回這個消息,十五專程趕在他們半路上看過,雖然公主裝扮奇特,算是改頭換麵,但骨架子和眉目錯不了。十五也能過目不忘,她以前見過公主,確認是她。”
秦童暗薦,雲頂暘穀的手段確實夠狠,要把冰原公主劫持到這裏來,奧西莫可得動用不少資源,但值得他那麼做。
柯若思在冰原被刺,科羅娜如果在咆哮鬆針失蹤,兩個大陸就不會建立起相互信任,庫武頓傳檄各個聯盟分支的所謂“冰鬆聯合合議庭”也就不攻自破。
一個公主,無論是用什麼換來的,能破壞冰鬆聯盟乃至對抗夜霊死士的Zera同盟,他們自然不惜到武士的國度去鋌而走險。
可是他們也太粗心了,這樣的事居然不做遮掩,並州不做遮掩,半路上堂而皇之,既然回雁樓的眼線能看到公主,其他人也能。
這露底的陰謀反而會激起冰原和鬆針的同仇敵愾。他微微搖頭。
蘇十五慢慢地說:“是啊,我也在想呢,一手好牌,怎麼會這麼打?”
蘇無眉接上話,“我還以為秦公子搖頭是不願意趟這潭渾水呢,嘻,十五通常隻對男人用那招過目不忘,你就跟公子說說你看到的吧。”
“是。”蘇十五頷首,接著說:“前日科羅娜公主被解至並州,顯然她對這裏一無所知,雖無問詢,哭泣不已,而她的澤爾美嗄語帶著少許的冰原尾音。這些被我們的人見到了,聽到了,自然不會放過。一個唐城回來的姐妹在那裏做營伎,她認得公主,但拿不準。公主穿著平民的衣服,有些……怪異,於是十五夜探,親眼見到公主。是她,錯不了。”
蘇十五的語速緩慢,但不容置疑。
“好。”秦童朝蘇無眉點頭,算是答應下來,“蘇姑娘可有什麼策劃?”
“就差公子點頭。還有一環,需要虞公相助。”
“哦,在下沒這個把握。既然涉及到冰鬆聯盟,我想,他知道這個消息斷然不會袖手。什麼策劃,姑娘說說看?”
***
秦童把所有的細節又回想了一遍。蘇無眉的姐妹們彙聚了她們的智慧和勇氣,無一例外地在這個計劃當中獨當一麵,為解救冰原公主,她們動用的資源其實是自己的生命。所幸,一切順利。
牆邊倚著一麵黑鐵盾牌,粗壯的荊條托著獠牙鬼臉,秦童記得這個徽標,還有騎士那張蒼白的長臉。“儲君階下封臣,基尼利.弗德(Kenealy.Forder)爵士……”
蘇無眉嬌笑著,大大方方地拉著弗德爵士的手過來給秦童引見,弗德的顴骨上泛起紅暈,緊繃的麵皮遮掩不住眼神裏的緊張和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