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淺撲倒在了床上，頭埋進了枕頭。
她在做些什麼啊？不是決定了要對陸向東虛情假意，不管他說什麼，都隻要忍耐就好，要讓他放鬆警惕，給自己一個更自由的空間，好讓她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為什麼一看見他，就完全沒有辦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那些悲傷，掙紮，欺騙，背叛，各種各樣渾濁厚重的情緒如同藤蔓一樣死死地纏繞住她，泛著劇毒的汁液不斷從上麵滴落。
林淺淺聽見了死亡的聲音。
她歎了口氣，從床上爬了起來，打開房門，朝著客廳走了過去。
地上各種各樣的東西橫七豎八地躺著，果不其然，他原本放在桌上的茶杯都被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幾片。電視機被砸了一個很大的洞，黑黑一片，上麵反射出陸向東高大的身形。
他坐在沙發上，兩手托在耳旁，頭埋在胸前，像是一頭在死死壓抑著什麼的野獸。
林淺淺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帶上手套，開始收拾那一地的狼狽。玻璃的殘渣被撿了起來，用膠帶綁著，扔到了垃圾桶裏。遙控器和報紙之類的也全部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地上的茶水，酒水混雜在一起，看上去有些醜陋。
好在陸向東家裏沒有鋪地毯的習慣，林淺淺用抹布沾了水，將那些紅的綠的東西全部擦幹淨了。
從頭到尾，陸向東就一直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製止，也不上前幫忙。
林淺淺的骨節有些發白，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電視裏麵濃妝豔抹的小醜，正在努力地表演著什麼一樣。而陸向東自始至終，都是那個電視外麵的觀眾。她曾經以為，他們是一個世界的，隻要她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就能更靠近他。
現在她明白了，兩個人之間，其實永遠都隔著一層厚厚的電視屏幕。
她跳不出來，他不願走進。
林淺淺收拾完這一切，才又走到了陸向東的麵前，坐了下來。她遲疑了一下，伸手去碰了碰他的胳膊，“陸向東。”
陸向東僵硬了一般，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
林淺淺的呼吸有些沉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的緣故，陸向東似乎又變回了過去的模樣。暴躁，易怒，冷淡，疏離。
她知道陸向東從來都是這個樣子，可在她和他在一起過後，他開始變得耐心，變得冷靜，林淺淺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然而現在，他的情緒又開始失控起來。林淺淺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變來變去的，似乎他在拚命地掙紮著什麼，思考著什麼。
而那種恨不得將自己撕成兩半的痛苦，讓他開始難以忍受。
林淺淺有些不安。
這樣的陸向東，是她十分陌生的。就如同是每一天都會遵循著軌跡，東升西落的太陽忽然有一天，在南北方向搖擺不定一樣。
“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飯。”林淺淺沉默了半天，忽然這樣開口道。她不想和陸向東吵，每次和他對峙過後，她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他身上的那種冷漠，刀子一般地紮在了她的心上，然後將疼痛無數倍地放大，蔓延至全身。
“不用。”陸向東臉色陰沉，他盯著電視上那個被他砸出來的大洞，目光閃爍，看不出來在想些什麼。
林淺淺深吸了一口氣，“你不是一直說你想吃紅燒牛肉麵嗎，我去給你煮，好不好？”
林淺淺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麼了，似乎她的靈魂分裂成了兩半，一半無可救藥地愛著陸向東，容不得她看見絲毫陸向東一言不發沉默不語的樣子，一半又深惡痛絕地憎恨著陸向東，恨她將自己的感受放置一邊，恨他在三年前設下那麼一個陷阱讓自己跳下，毀了她的一生。
陸向東終於是回過頭來，看著她。
“我不餓。”
他的眼裏似乎有幾縷血絲，神情疲乏。仿佛剛才那一陣胡鬧，已經將他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得一幹二淨似的。
林淺淺的心抽搐了一下，看見陸向東這樣，她明明應該是高興的，應該視而不見地轉身回房，又或者自己煮了東西自己吃就好，可她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去，放在了陸向東的肩上。
猶豫了一下，然後將他的頭拉了過來，放在自己胸前，輕輕地抱著她。
陸向東出奇地沒有推開她，反而是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抱著自己。
熟悉的體溫在彼此的身上燃燒著，氣息與氣息交融，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在空曠的房間裏麵突突直響著。
許久，陸向東的聲音才從林淺淺的下方幽幽傳來，“林淺淺，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
林淺淺的身子微微僵硬起來，抱著陸向東的手，也生生地停在了他的肩頭。
陸向東的胳膊，箍緊了她纖細的腰肢，“我知道，不管是曲紹安，還是方縝，甚至筱西，他們都恨不得你離我遠遠的，都恨不得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和我相見，在他們眼裏，我是十惡不赦的壞人，你是出淤泥不染的蓮花，我就不能夠把你摘下來，我就不能夠和你在一起。沒有人希望我們在一起。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