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熹八年,十二月初,玄帝因封後大典與皇長子滿月事宜,將調至京都的飛龍大軍暫且駐紮於青龍山中,欲待大典後再派往玄武國。
封後大典這日清晨,澈月王妃便被準新後召入宮中,澈月王又是親自將人送到了承禧宮,而後才又折返回前廷的青龍殿。
承禧宮上下自然皆是一片喜氣,早已搬進承禧宮與睿貴妃同住的鍾修容,天沒亮便與眾宮人一起幫準新後打點準備著諸番事宜,見到澈月王妃到來更是第一個迎了上去。
風浣淩捏了捏鍾繡水嫩的臉頰道:“幾日不見,鍾修容被皇後娘娘可是養得愈加圓潤秀美了,這般白嫩嫩水靈靈的小臉蛋兒,連我這女子看到都忍不住想要咬一口,難怪都說聖上對鍾修容越來越是迷戀難舍了呢。”
不善言詞的鍾修容霎時羞紅有了臉,惹得眾人都抑不住笑出聲來。
“封後大典都還沒開始呢,王妃這聲‘皇後娘娘’未免叫得太早了點。”蘇墨璿已然換好禮服,被刻意精細描畫挑高後的鳳目倍顯精神威儀,卻被滿滿笑意柔和了眼角的淩厲,“本宮也知道皇叔對王妃這第一胎何其的緊張重視,本不該勞煩你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來陪我的,可是若沒有人陪著,本宮又總覺得缺了什麼似的不安心。”
周圍還有各色宮婢嬤嬤們進出忙碌,所以準新後不好像私下裏那般不拘禮,一口一個“本宮”說得自己都覺得有些別扭。
“娘娘客氣了,其實連醫仙都說我現在還是多走動些為好,不然待臨盆時才要更受罪。王爺也的確是有點過於緊張,這些日子幾乎什麼都沒管,整天隻顧著看住我了。”風浣淩在這些宮人麵前,自然也隻會說能說的,“娘娘雖說月子裏恢複得不錯,但這封後大典定然無比煩瑣累人,待會兒可得盡量多用些早膳,莫要等到大典進行到一半時,再體力不支了。”
蘇墨璿含笑應了聲,望進風浣淩眼裏的目光卻有些幽深,但兩人別具深意的目光也隻匆匆一碰便各自錯開,免得惹人懷疑。
還若孩子般單純的鍾繡可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仗著年輕不怕累,還在歡歡喜喜地跟著宮人們跑進跑出地忙活著,似乎根本還沒意識到自己也是主子本不必這般操勞。
依神龍國例,新後冊封要在青龍殿行冊封禮,而後還需到青龍閣與皇帝一同向龍神謝恩祈福,若太後在位還需到千壽宮參拜,而後才是接受後宮眾嬪禦的正式參拜。
莫太後自那動蕩一夜後雖並未身死,但也頂多隻算還有口氣再罷了,因此玄帝事先便免了新後參拜太後的環節。
當蘇墨璿在承禧宮中做好最後的準備,被鳳輦載著緩緩出出時,龍袍加身的龍璟溟已然攜皇室宗親文武百官等在青龍殿上。
既是欽天監慎重選好的日子,這日的天氣自然是極好的,雖然難免隆冬酷寒,但明媚燦爛的陽光照到身上,還是會讓人覺得異常溫暖。
風浣淩就坐在新後的隨行宮輦裏,懷中捧著溫熱的湯婆子,掀起一角窗簾看著外麵的天色。明知眼前的一切不過是暴風雨前最後的寧靜,她心中卻比之前更為平靜,所有或期待或緊張或焦慮或失落的複雜情緒,竟然在這片風和日麗中奇跡般地盡數消弭無終。
今日之後,終於可以徹底的塵埃落定了身披金紅色雍容鳳袍的蘇墨璿,由宮人小心攙扶著下了鳳輦後,獨自踏上鋪著厚重紅毯的層層石階,一步一步地走進青龍殿。
彼時的風浣淩也已下了宮輦,悄悄從側麵進了青龍殿,以她澈月王妃的身份站到龍禦滄身邊,與他澈月王並肩觀禮。
禮官清亮的唱喏聲中,封後大典有條不紊地依序進行著,隻需高高安坐在龍椅上的龍璟溟俯視著殿中央華貴逼人的蘇墨璿,明明應當在他眼前心中都無比清晰的容顏,此刻卻變得異常模糊。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殿中正被冊封為皇後的女子,幻化成了許多年前那個陪著他一路奪下帝位的英姿少女。那時的他們眼中惟有彼此,哪怕是在禮儀繁複而莊重的封後大典上,也會一直彼此凝視。
他原以為他早已忘記,可在這瞬間,她的一切卻讓他猝不及防地排山倒海而至,將他徹底淹沒。
“聖上……聖上?”苗上善小心翼翼地喚回了龍璟溟的心神,“您該與皇後娘娘移駕青龍閣祈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