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中廳相候片刻,身材魁梧的夏延器便走進來,身後跟著兩個年輕人。

管家剛要開口,夏延器手一揮:“張珈,傷還沒好利索何必跑過來,說一聲,老夫去看你也一樣。”

這是離玟玉第三次見夏延器,第一次的他銳利如刀,第二次的他頹勢中依舊挺拔如鬆,這第三次卻威嚴中帶著親和。

離玟玉等人忙見禮道:“張珈一介草民,能得夏將軍幫助已然感激不盡,又怎敢勞動夏將軍大駕。”

夏延器眼睛微眯,冷哼道:“看不出你這草民還挺懂禮數。”

離玟玉見對方麵色不渝,知他在說庭辯一事,那時她故意胡攪蠻纏,粗俗無理,隻為尋找時機自救。夏延器與她打過交道,自然知道這點,因而故意提點,忙笑道:“就是不懂才來向夏將軍求教啊,我這可是向海棠學了半天的。”

夏延器看她討巧的樣子,突然心頭一動,再細看,見她少了第一次見時的鋒利慍怒,沒了庭辯時的狼狽謹慎,此時語笑嫣然,亭亭玉立,如一支迎春花兒溫婉可人,熟悉之感再次湧上心頭,繼而隱隱不安。

夏延器思索片刻,放下心頭疑慮,道:“你這丫頭,來,介紹給你認識,這是我兒夏飛花和唐耀將軍的六子唐傑,上次他們也同我一起去看你,隻是你正昏迷著。”

離玟玉未發現夏延器的異樣,轉向那兩人,隻見夏飛花一身藤色儒衫,頭發用同色絲帶束起,身無配飾,顯得幹淨利索,麵如冠玉,眉眼含笑,向離玟玉抱拳施禮,輕喚一聲“張珈姑娘。”聲音柔和清潤,如涓涓細流,整個人透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離玟玉看看溫潤如玉的夏飛花再看看威嚴肅穆的夏延器,心中驚歎不已,如果沒人說,還真讓人無法想象這是父子倆。

一看離玟玉眼珠子在兩人身上比劃的樣子,旁邊的唐傑輕笑出聲,立刻吸引了她的目光。

唐傑比夏飛花矮了半頭,年齡與離玟玉、墨劍年紀相仿,因為被家裏嗬護的太好,臉上尚有青澀之氣,濃眉大眼,一臉的好奇,青竹色的坎肩上繡著虎紋,內裏水色長衫,腰間掛著一個七彩瓔珞和一個繡著蘭花的荷包,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

離玟玉忙向他見禮,又對兩人介紹了墨劍和綠芽。

在離玟玉打量對方的時候,兩人也在打量著她。

離玟玉因這次聖物失蹤案可謂風頭盡出,追繳聖品、全國通緝、敲震天鼓、禦前庭辯,戲弄大臣,扭轉乾坤,樁樁件件驚世駭俗,夏飛花和唐傑是深有感觸。當初探傷兩人隻是匆匆一瞬,並未細看,而之後夏延器對她的評價讓兩人新奇不已,為此兩人在心目中對離玟玉刻畫了無數遍,昨天離玟玉遞了拜帖,唐傑便早早跑到夏府等候。

離玟玉今日穿了蒲公英色的外衫,衣角飛揚,露出鵝黃色百褶長裙,掩蓋了纖瘦的嬌弱,步步生姿,腰間一條絲帶盈盈一握,青絲如雲,被一支蘭花狀的木簪別著。眼如秋水瑩瑩,唇若梅花一點,舉止自若,談笑嫣然,宛若空穀幽蘭。與那些花枝招展,簪花戴玉的小姐們一比,更加清雅靈動。

這哪裏是民女,分明是翩翩仙子。

唐傑嘖嘖驚歎。

再看一旁瘦弱的綠芽,梅色羅裙上彩蝶翩遷,梳著兩個雙丫髻,纏著指甲蓋大小的梅花,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小手糾結的握在一起,緊張小心的樣子仿佛一隻隨時都要跑掉的小鹿。這才是沒見過世麵的鄉下孩子該有的樣子嘛。

而冷冷的站在另一邊的墨劍,藏青色短衫長褲,頭發高高束起,幹淨利索,圓圓的娃娃臉上多了分冷漠,別扭的抿著唇,渾身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這哪是來道謝的,要賬的還差不多。

幾個人相互打量見禮,分賓主坐了,還沒等離玟玉說出致謝的話,活躍的唐傑便道:“你在禦前講的,夏伯父已然跟我們說過,可惜未能親眼得見,聽聞張姑娘隻身與齊莫奸細周旋,追回聖物,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離玟玉麵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謙虛道:“唐公子過獎,張珈隻是運氣好。”

唐傑搖頭道:“你運氣一點都不好,要不怎麼會被蘭中尉誤為奸細,險些喪命。”離玟玉與蘭正熙孰對孰錯已被燕王拍板,眾人不敢反駁,唐傑知道的自然就這一個官方版本,就算有所猜測也不會傻的去說。

離玟玉當然也不會糾正,笑道:“如果不是運氣好,如何能在蘭中尉刀下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