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莞不僅阻止不了夏飛花,反而加快了他的腳步,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極樂陣的恐怖。他要阻止離玟玉入陣,他還要找出極樂陣的根源。當年本可活下來的將士,卻莫名隕落齊莫,屍骨無存,自己也險些死在陣中,這個謎不能不解,這個仇不能不報!他看到了匪徒的信號,但他義無反顧!
遠遠聽到離玟玉的悲鳴,夏飛花拋開眾人,飛奔而來,卻在百米外被蔣儀攔住:“飛花,不可,是極樂陣!”
夏飛花心頭一震,再看場中殺戮,瘋癲,狂躁,歡喜,悲哀,痛苦,癡狂的各行各色,心便沉入穀底。
極——樂——陣!
心無極,思無極,樂無極!
今生苦,今生滅,何求來生,今極樂!
四年後,再見極樂陣!
跟隨其後的於鷹不禁後退幾步,麵色慘白:“極樂陣!”
悲鳴中加著癲狂的笑聲,慘痛中伴隨著不成調的歌!
引得眾人心中一陣蕩漾,身旁一個士兵突然手舞足蹈起來,被蔣儀一腳踢暈。
夏飛花舉手大喝:“所有人等退後三裏之外。無令,不得近前。否則,殺無赦!”
匆匆趕來的陸川正聽到這一句,眉頭一皺,上前道:“夏少保,怎不救援,反而讓大家後撤?”
夏飛花麵上第一次出現了急躁之色:“陸將軍,此陣名極樂陣,是法陣,凡踏入此陣者,引自身極樂極悲之念,惑人心智,讓人迷失本心,自殘相殺,不死不休。陸將軍,請速撤離此地。”
“法陣?”陸川也知夏飛花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聞聽此言也是一驚,剛要詢問,就聽一聲慘叫,接著又有無數嬉笑聲,在這如血殘陽裏,讓人毛骨悚然。
陸川轉頭就見身邊的幾個士兵不知何時已走到前麵去,一人突然反手砍掉同伴的手臂,而那人卻不知疼痛,仿佛遇到了什麼大喜事哈哈大笑著,被昔日的戰友,剁成了肉泥……
陸川這才看清眼前混亂慘虐的一幕,方才還並肩作戰,生死相依的兄弟,如今或刀斧相向,或癲狂高歌,或癡呆傻笑,隻一步間,便已是人間地獄。
陸川大叫一聲,舉步就往裏衝,隻一步,腦海中“嗡”的一聲,如巨浪拍岸,海浪的那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童聲“爹爹……”,陸川心頭一震,再想尋找,臉上火辣辣的疼,眼前一個人影在晃,那童聲已不聞,換做男人清潤之聲:“陸將軍,陸將軍,醒醒!”
陸川腦海一陣糊塗,待眼前人漸漸清晰,即使風波樓生死一線的時候,依舊溫潤的臉上卻滿是焦灼:“夏,夏少保……怎,怎麼了?”
不等夏飛花開口,旁邊的親兵已急道:“將軍,還請節哀,我們一定會救他們的。”
節哀?陸川心頭一疼,無意識的伸手抹一把臉,滿手濕潤,即不知何時淚流滿麵,他一時忘了,方才是要殺人還是要救人。那一聲童音在腦海中回蕩,久久不散,那是他第一個孩兒,卻天生殘疾被父親棄之。卻不想,今日會莫名想起,既痛徹心扉,悔之欲絕。
再回首,那一片修羅地獄。
他是軍人,入伍第一天,上官教給自己的便是如何控製自己的情緒,遇事要鎮定,但,現在,他的情緒就仿佛斷了線的風箏,夠不著,追不上。雖然他已不在陣中,但孩兒甜甜脆脆的聲音卻揮之不去,望著陣中人,一個個都變成了不滿兩歲的幼童,或嘎嘎獰笑,或哎哎啼哭,懊悔和痛苦充滿了胸腔,他隻覺心髒越跳越猛,每一次跳動都如一把錘子敲擊在胸膛。他頭一次覺得,這具身軀是如此脆弱,既不能承受一顆心的跳動,隻想用刀把它挖出來才好。
好厲害的極樂陣!他不過踏入一步便到如此境地!
他如此想著,但眼前卻是孩童的臉,耳中是孩童的呼喚,心裏是對孩童的悔……
他知道自己已無能為力了,死死抓住夏飛花的手,拚盡全力大喊道:“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夏飛花亦是大聲道:“於鷹,帶陸將軍速離此地。”
於鷹急急道:“公子,不可涉險!”
夏飛花將陸川一把推向於鷹:“沒時間了,快走!”
於鷹叫聲:“公子!……”
蔣儀已一腳踹過來:“叫你走就快走,磨磨嘰嘰,娘們似的,這裏有我。”
於鷹看一眼陣中,麵皮禁不住哆嗦,他第一次膽怯了,他寧可和一百個敵人廝殺,也不想再經曆一次極樂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