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縱橫正有淩雲筆 6 晚清最牛小說家不懼通緝與刺殺
晚清小說家李寶嘉的《官場現形記》是我國第一部在報刊上連載、直麵社會而取得轟動效應的長篇章回小說,也是譴責小說的代表作,首開近代小說批判社會現實之風氣。全書從中舉捐官的下層士子趙溫和佐雜小官錢典史寫起,由三十多個相對獨立的官場故事連綴起來,涉及清政府中上自皇帝、太後、軍機、中堂,下至官場小人物等一百多個大小官吏,並將這些形形色色的官僚們的各種惡行醜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為升官而逢迎鑽營,蒙混傾軋。他們或侵吞公款,貪贓枉法;或賣官鬻爵,大發橫財;或名“剿匪”,實則害民;或冒名得官,寡廉鮮恥;或媚外懼洋,奴性十足。作品猶如一幅封建社會末期官場的百醜圖長卷,觸及了當時社會的主要矛盾。
《官場現形記》寫於1901—1905年,1903—1905年在《世界繁華報》上連載,同時由該報館分五編出版,每編線裝六冊十二回,共六十回三十冊,近八十萬字。《官場現形記》在報紙上連載時,幾乎震動了整個上海灘,編輯部每天收到讀者熱情洋溢的信,有時多達上百封。有讚譽作者是“鐵麵無私的包青天”;有的比擬成“救世的手術師”;有的還誇讚是“銳眼的上帝”。
由於《官場現形記》在晚清官場上風行,寫的又多是實人實事,所以震驚了衙門和朝廷。關於此書的種種消息,很快傳到了慈禧太後的耳朵裏,於是,“慈禧太後索閱是書,按名調查,官吏有因以獲咎者”。看來慈禧太後讀到此書後很是生氣,並把清末政令倒行、法紀廢弛的責任都歸罪到了官員們的腐敗、胡來、不爭氣上。她把《官場現形記》當成了懲辦官員的黑名單,按圖索驥,抓人辦人。
朝廷上的一些人對小說《官場現形記》恨得咬牙切齒。攝政王載灃就曾下令通緝此小說的作者,並令兩廣總督端方派人刺殺這個膽大妄為、擾亂社會的作者,取締連載此作品的《世界繁華報》社。由於當時《官場現形記》的作者署名是“南亭亭長”,因而官府在通緝“檄文”中就揚言:凡抓到“南匪”就格殺勿論!
李寶嘉也不斷收到了恐嚇信,乃至子彈和砒霜等警告物。他遇險不驚,立即采取緊急措施,將《世界繁華報》社(其創辦人就是李寶嘉)化整為零。他本人迂回於英、法租界中“遊擊”辦公,通過密友的關係,進行地下印刷。李寶嘉始終以一種大無畏的氣概,受挫不折,報紙一日未停。為顯示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豪氣,將筆名幹脆改為正名,並且以詩言誌:“往日醒塵夢,爾今更抖擻;慷慨告天下,仍作不平鳴。”如此,李寶嘉和他的《官場現形記》終於躲過了劫難。章太炎評價李寶嘉是“固執大義,以文救國”的人。柳亞子先生則盛讚他是“強項不低首,力作掃妖氛”。就連當時遠在日本留學的秋瑾女士都寄來熱情洋溢的勉詩:“刺破畫皮促民醒,元群不愧軒轅孫。”
當時晚清的“譴責小說”,人們喜歡將吳敬梓的《儒林外史》與李寶嘉的《官場現形記》相提並論。但魯迅先生評價說:“相比這兩部小說,盡管各有所長,多有風骨,但從廣度和深度看來,還是李伯元冠其首。因為他本身的經曆,決定了他充塞愛國情的反骨。”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一書中也曾說,清末的譴責小說以“南亭亭長(李伯元)與我佛山人(吳趼人)名最著”。
李寶嘉,字伯元,一字行,筆名“南亭亭長”和“遊戲主人”等,1867年出生於江蘇常州(武進)一個書香門第之家。由於幼年喪父,無法讀書,隻好投靠在山東城陽做官的堂伯父李翼青處棲身。哪知這位“李大人”不知好好保護自己的“烏紗帽”,死抱著“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的固執,和“小百姓”一起抗捐抵稅,得罪了上峰受責。他一氣之下,扔掉“烏紗帽”,憤然辭職,回到原籍老家常州。但他並沒有去“賣紅薯”,成天除了寫詩著文外,就是輔導、指點侄子李伯元讀書。
李寶嘉自小聰慧過人,在伯父李翼青的苦心培植下,到二十六歲那年,他參加考試,中了第一名秀才。翌年赴江陰鄉試,按成績,應名列金榜,可是典試官借口李翼青有“叛逆皇法之前科”而株連子侄,結果李伯元名落孫山。
1896年,李寶嘉隻身闖到上海灘,在法租界的一家商行找了一個“庶務”的差使,後進《指南報》社當了一名編輯。1897年6月,他幹脆自己獨立創辦起一份《遊戲報》來了。《遊戲報》涉及內容廣泛:有市井新聞、諧文、詩詞、燈謎、碑傳、楹聯、酒令、論辯等欄目,真是五花八門、無所不有。更令人叫絕的是,每期約五千字的各類稿件大都出自辦報人李伯元一人之手,他文筆詼諧,寓意深刻,寫的又都是與民眾十分接近的人和事,所以一時間《遊戲報》風靡整個上海,成為各階層市民茶餘飯後必讀的報紙。李伯元辦《遊戲報》一方麵是供市民休閑消遣,另一方麵也是有感於國貧民疲、世風日下而“假遊戲之說,以隱喻勸懲”,希望社會能有所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