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萌芽(1 / 3)

第1章.萌芽

一隻鏽鐵顏色的小螻蛄,舉著兩隻大螯從一個小土洞裏探出了頭。

整個樹林氤氳著淡藍色的霧靄,今天是個陰天,一些黯淡的光線穿越濃密的樹枝軟弱地射向地麵。小螻蛄靜靜地呆了好久,偶爾用兩隻小鏟子一樣的螯肢撥幾下洞口的小土粒。它大概是確認了附近沒有什麼危險,才扭動身軀爬出洞口,胖乎乎的身子緊貼地麵扭動著。

一隻巨大的蝗蟲腳擋住了它的去路,懵懂的小螻蛄急匆匆換了方向向草叢鑽去,一隻人手把它捏了起來。這是一個說不清是蝗蟲還是人的東西。它的頭是人的頭,但是眼睛和嘴巴又分明是蝗蟲,它有兩隻手,可是腰間又長著另外兩隻蝗蟲一樣的爪子,它的腿也是巨大的蝗蟲的腿,看上去孔武有力。

它碾了一下手指,小螻蛄粉碎了,變成一堆汁液和渣滓,被扔到地上。

這個蝗蟲人,抬頭張望,隨即向身後的樹叢揮了揮手,又有四五個半人半蟲的家夥,從陰影中悄無聲息地鑽了出來。

這些怪人,一起抬頭,仰望著天空。

一架小型運輸飛機,呼地一下子,從一塊厚雲彩裏跌跌撞撞衝出來,引擎中隱隱冒著黑煙。這是個驚險刺激的場麵,也許這種情形會經常出現在電影裏,但是如果你是一位正在這架冒煙飛機上的人,相信你的感受絕對會不一樣!

不過,好像從飛機舷窗裏望進去,裏邊的人並沒有在忙著應付冒煙的問題,事實上,飛機的駕駛艙空空如也,是沒有駕駛員的!人呢?

突然,飛機尾部的貨艙門吱嘎吱嘎地打開了!很多看起來顯然是盛著貨物的箱子,稀裏嘩啦地開始往外掉。這場麵遠遠看上去,就好像一隻大鳥在往地上拋灑巨石。

幾十秒鍾後,箱子好像掉得差不多了。此時飛機正在城市上空。那些在空中飄散的箱子,看起來讓人揪心。底下可是鬧市區啊!想象一下,這大大小小幾百個貨箱,劈裏啪啦落在人行道上的畫麵……

怪事發生了,這些箱子好像遇到空氣就會氣化一般,離開了飛機沒多一會,就都消失不見!箱子裏裝的像罐頭一樣的東西卻開始四處飛灑,以更大麵積但更慢的速度,向著地麵散落去。這下可能會好一點,至少,如果砸在腦袋上的話,你肯定希望是一個罐頭,而不是一整箱。

但是沒超過30秒,這些罐頭也人間蒸發了,就好像,什麼也沒掉出來過一樣。

不,現在又有新的東西從飛機敞開的貨艙門裏掉下來了,這次,是一個人……

飛機呢?此時,引擎已經不僅僅是冒點兒小黑煙那麼不帶勁了,整個飛機已經渾身冒著火,向著市區郊外的深山俯衝過去了。

那幾個怪蟲人,迅速向飛機失事的地方竄去。他們一邊跑一邊不時地抬頭張望。這幾個家夥的速度極快,有些有翅膀的,已經飛離地麵,在離地不高的地方振翅飛著。

他們在那個飛機掉出的人墜地前一秒鍾,趕到了他即將墜落的地點,手拉手結成了一個保護網,接住了那個人。重力加速度,給幾個蟲人造成了肢體傷害,有幾個人的肉胳膊斷裂開,露出白骨,但是他們從腰間長出的那些昆蟲一樣的肢體,卻沒有一點事兒。

他們緩緩把那個人放到地上,這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年輕人,如果把他扔到人海裏,你絕對再也找不到他。他看起來會讓每個人都覺得眼熟,但是誰又都無法確定他究竟是自己認識的哪個人。是小學同學?還是鄰居的孩子?又或者是朋友的朋友?而在你還沒有想出來之前,他可能已經再次融入人群,消逝無蹤。

過了一會,這青年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站了起來,看著圍在他身邊的幾個怪人。他們很安靜,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青年揮了揮手,這些人四下散去。

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呆了一會,緩緩向樹林中走去。

一聲好像來自地獄深處的悶響,驚醒了江珧。有那麼幾秒鍾,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沒明白為什麼對麵牆上的《蜘蛛俠3》海報不見了,床單也變成了綠色的還有點紮手。還好隻是那麼幾秒鍾,在他以為自己瘋掉之前,他看見了身旁還在酣睡的胖子吳迪和瘦子曉斌。

江珧把腦袋扭向了女孩們待的大樹下。現在那兒沒有人,隻有他們中午野餐用的那塊很大很漂亮的花布,還有七八個書包,以及吃剩下的食物們。江珧控製自己的脖子和眼珠,四處搜尋女孩們,他倒沒以為她們被什麼妖精大王給抓走了,這說明他確實已經從午睡中清醒了過來。

還好他的耳朵先捕捉到了姑娘們的訊息,循聲望去,原來女孩們沒有午睡,而是正在幾十米開外的小溪中玩水。江珧傻乎乎地看著,撇了撇嘴,笑了。

他餓了。

噌地站起來,江珧朝食物們走過去,一邊走還在一邊想著午餐時,她從書包裏把花布拿出來,和幾個女孩子一起把布舒展開,然後布置食物的畫麵。不知不覺,江珧又無聲地笑了出來。

就在這看起來有點走火入魔的男孩朝著食物走過來的時候,從他看不見的野餐布後麵的樹叢裏,一隻一邊骨碌一邊變換顏色的罐頭一樣的東西,慢慢悠悠地滾了出來。撞到食物堆後,它停了下來——這東西剛好撞上了一罐已經被吃空的豆豉鯪魚。

停下來之後,它開始了變化。

本來它是正圓圓柱體,但是它開始變得看起來和豆豉鯪魚罐頭盒一樣是橢圓的了。它本來是一直在變換顏色的,就好像一隻圓柱體的變色龍,而此時它停止了變色,開始出現花紋,並且最終變得和那罐豆豉鯪魚的包裝紙一模一樣了。

在它最終變成了一罐豆豉鯪魚的時候,江珧也走到了野餐布旁邊,他脫了鞋,踩了上來。

此時江珧的脖子還是臉朝著女孩們的方向的,他的手們隻好承擔了尋找食物的工作。右手在探過了幾個空的薯片罐之後,終於伸向了那隻剛剛變好的豆豉鯪魚。而左手,也找到了幾片麵包。

手們在自主熟練地工作著,拉開罐頭,拿起勺子,挖一塊……挖一塊“豆豉鯪魚”。如果江珧的手上有眼睛的話,那麼這隻手此時應該在思考:為什麼這罐豆豉鯪魚看起來更像果凍?可惜,手是不長眼睛的。手們能做的,就是把“豆豉鯪魚”和麵包分別送到江珧的嘴裏。

江珧隻在吃第一口“豆豉鯪魚”的時候,頓了一下,但是他腦袋裏掌管味覺的細胞,此時也被借調到另外一個區域工作了。他全部的腦細胞都用來思考,如何在下午回家的路上和她多說幾句俏皮的話,好收獲一些銀鈴般的笑聲。

於是那一大罐“豆豉鯪魚”就這麼被江珧稀裏糊塗的幹掉了。所以說,如果開一家餐廳隻接待戀愛中的顧客的話,那麼大概能在原料上省一大筆錢,並且還能雇個便宜點的廚師——反正他們也不太在乎自己吃到嘴裏的是什麼。

什麼叫做賊心虛呢?江珧想大概自己現在的心情就是做賊心虛。

在郊遊結束,少年少女們騎著單車回家的愉快的路上,江珧發現自己一個笑話也講不出來。反而是吳迪和曉斌妙語連珠一句接著一句,逗得女孩們咯咯笑。是的,是很好聽,但是不是自己造成的,所以聽上去,少了幾分生動。

江珧走神了,越騎越快,所以當吳迪追上來拍他肩膀的時候他被嚇了一跳。

“想什麼哪?”

“沒什麼。”江珧情緒不高。

吳迪讓自己騎得近了一些,探著脖子過來,壓低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