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到了桃花坳,下了轎,果見眼前一片無邊無際的桃林,雖還未進林子,腳下卻已頗多落紅,饒是如此,桃林中仍繁花似錦,重重疊疊,好不美豔。
趙偉亮便和幾個臣子慢慢走了進去,先聞得一陣清香,便笑道:“世外桃源想必也不過如此,光聞這香氣已讓人醉了。”有心借著美景多和嶽不均親近親近,環顧左右都有人在,沈吟了一下便道:“這林子也大,一大群人在一起倒不能好好看景。不若大家分了開來,各自欣賞如何?”說完也不待嶽不均反對,便徑自分派開來。將那些護駕的禦林軍皆調去保護李風等文臣,他則隻留嶽不均,秋菊,李重光在身邊。自己辯解道:“有大將軍與上將軍隨侍在側,想來也無什麽人敢前來生事了。”說完拉著嶽不均便走,隻一會兒功夫,他四個已將眾人遠遠拋在了後麵。
秋菊知龍徹的心意,忙把自己那沒眼色亦步亦趨跟在兩人身後的弟弟叫了過來。李重光還不明所以,直問道:“有什麽事快說吧,我還要保護王上和大將軍呢。”
秋菊悄聲啐道:“王上有大將軍在身邊,用得著你保護嗎?好歹跟了我也有一段日子,怎麽還是老樣子,一點火候都不會看。”說完隻拽著他不著邊際的閑扯,讓龍徹與嶽不均單獨行在前麵。
趙偉亮憋了這幾日,早已忍耐不住,看著他姐夫臉色沒什麽不妥,便大著膽子扯住他胳膊貼近自己,一邊嘻嘻笑道:“姐夫,向來隻說桃花開的美,沒想到這落花也是別有一番風情,你說是不是?”
嶽不均淡淡點了點頭。他眼裏,隻有大漠千裏,黃沙落日才是最好的景致,至於這花海無邊,倒並不覺得什麽。因此也沒甚話好說。這本是他的本性,奈何龍徹心虛,見他淡然如水,便認定了他是還在生自己的氣,不由又湊近了些,隻膩著,卻期期艾艾的不知該如何開口。
嶽不均見他越靠越近,不由望了一眼,笑道:“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小時一樣,愛粘人?”說完便要將手奪過來,卻見龍徹拽的更緊,悄聲道:“不許,我就要這樣,否則就算你違旨。”
嶽不均一怔,細想這孩子氣的話,竟然倍感親切,再想起之前的事,心生感慨,不由得垂下眼來道:“這也算違旨?你就盡把帽子往臣身上扣吧。總有一日,臣要被壓死的。”
趙偉亮見這一招奏效,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笑道:“朕不許你死,朕乃天子,朕若不讓你死,就連老天爺也奪不去你。”說到後來,語氣中更流露出一股傲視天下的霸氣。
嶽不均心中一凜,向龍徹看去,見他的目光也正向自己射來,其強烈堅定,自己竟從未見過。麵色一黯,隻得強笑著混了過去,心裏卻越發難受,暗道:“隻怕將來第一個要我死的,便是徹兒了。他如今年歲尚小,便有此等氣勢,若漸漸成長,哪裏還能容得下我。”
正暗暗歎息著,忽覺手臂被人緊了一緊,回頭再看,隻見龍徹麵沈如水,正色道:“姐夫,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麽?難道竟忘了我以前說過的話嗎?我曾說過我對你永遠是一片赤子之心,不會因任何東西而改變。我的話你從來沒記在心裏過。”
嶽不均隻得一笑道:“好了好了,誰說我沒記來著。也不知你今兒個怎麽這麽多話,不是要來看桃花的嗎?終究也沒見你看上幾眼。”心裏卻道:徹兒啊,你終究還是不了解我,縱知道日後難逃腰斬的結局又如何?我難道還會負你嗎?何必拿這些話來寬我的心,你不知道,記著這些,隻會讓我在最後的日子裏傷心難過而已。
趙偉亮小聲咕噥了一句道:“桃花哪有你好看。”因聲音甚小,又含混不清,嶽不均也沒聽真。問他時,就混過去了,心中卻得意的很。此時微風一吹,桃花紛紛飛落,嶽不均的臉上衣上盡是泛著清香的花瓣。龍徹忙伸手替他拂去,更趁機在他頸下一聞。又見那張臉孔近在咫尺,不由暗恨姐夫現在清醒,沒辦法偷個吻,實為憾事。
他的動作親昵,實已遠超出君臣之禮,嶽不均也不免有些尷尬,稍稍推開了他些,卻聽他忽然道:“姐夫,你可知那日在朝堂上我為何大發雷霆嗎?”
嶽不均最介懷便是這件事,聽他一說,心神不由全被吸引了過去,看向龍徹的目光中亦帶了少有的期待。卻見他壞心一笑,拿起架勢來,當下更是焦急。
就在此時,他忽覺身後的空氣似乎些微的有了一些改變,這種感覺很奇妙,稍縱即逝。但嶽不均多年來征戰沙場,早已積累了無數的經驗,更是從不肯忽視自己莫名其妙的直覺。此時身體的反應早比頭腦要快半拍,左移一步,便擋在了龍徹的身後。刹那間,一股劇痛便從後背傳入四肢百骸。
趙偉亮正要對他詳述因由,以消他疑心,見他忽然如此,開始還覺得奇怪,及至見到一支羽箭釘入他的身後,方才醒悟過來,大叫一聲:“姐夫。”便一把抱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迅速點了他幾處穴道止血,一邊沈聲喝道:“何方鼠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