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偉亮頹然坐倒在椅子上,目中淚就像山泉般綿綿不絕,良久才悔恨交加道:“多情隻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我明白了,細想想姐夫那一晚說的話,竟無一不被他說中。其實他早就在提醒我,樂極便會生悲,凡事都不可能盡如人願,即便我是王帝也不例外。是我太得意了,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真正害死他的人是我,凶手其實就是我自己,是我自己啊。”說完雙手抱頭,痛哭不已。
秋菊淒然道:“沒錯,大將軍教導你從小到大,如今他用自己的性命給你上了最後一課,教給你身為君王最易懂卻最難做到的一個道理,王上,你……你千萬不要讓他的一腔熱血化作東流之水,則大將軍九泉之下,方能含笑去見先王與公主。”
趙偉亮失神的將那張花箋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歎了一口氣,對向陽揮了揮手道:“去把李風等人放了吧。”說完又撫摸著那張花箋,抬頭對兩人淒慘一笑:“你們也都下去吧,讓朕靜一靜,不待傳召,不許進來打擾。”
向陽與秋菊對視一眼,見他陡然間就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隻道他哀痛之極,生了厭世之心,哪敢離去,卻見龍徹又一笑道:“你們不必胡思亂想,朕縱有心隨姐夫而去,被他知道了,也必不肯原諒朕,唉,九泉之下,絕不相見。世世生生,永不相逢,朕……還等著百年之後和他相聚,哪裏……敢就這樣去見他。”
秋菊聽得心碎,卻也放下心來,與向陽離去。隻留龍徹在這個充滿了諸多美好回憶的屋子裏靜坐。
這一坐就是三天,其間連飯水也不曾用。秋菊固然擔心不已,就連端儀太後也沒了主張,要闖進去,卻被向陽阻止。言說王上有令,任何人,尤其是太後等人更不許進寢宮一步。她私自賜死嶽不均,對龍徹難免抱愧,哪敢硬來。大家正焦急間,忽見寢宮的門開了,龍徹神清氣爽的走了出來,麵頰雖整整瘦了一圈,所幸精神倒還好。端儀太後先就鬆了口氣,卻聽龍徹道:“母後來了,正好,孩兒也想找你。”又問向陽道:“老宰相和方源,太康可已請來了嗎?”
向陽躬身道:“奉王上旨意,李大人等已在外麵候半日了。”
趙偉亮點點頭,笑道:“很好,就讓他們也進來吧,朕有話對他們說。”又望向秋菊道:“你和重光,向陽在這裏守著,不許一個人進來。”說完複又進去,端儀太後麵露不安之色,也隻得隨進去了,接著李風等人到來。寢宮的門“啪“的一聲複又關上。
秋菊與向陽遣退了眾人,來到一棵大樹下的石登上坐著,眼睛都望著寢宮方向,不知道王上究竟打什麽主意。李重光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來來去去,忽然沈聲道:“阿姐,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現在該告訴我了吧?”
秋菊被他嚇了一跳,道:“你說什麽?什麽真相?”
李重光虎目含淚,啞聲道:“你當初怎麽向我保證的?說大將軍在宮裏,必然無事。可現在呢?向有宿疾,暴病而逝?你這話拿去哄孩子吧,大將軍的身體,我是最清楚的。怎麽就忽然暴病死了?事到如今,你也該給我個解釋了吧?”
秋菊看著弟弟沈痛之極的麵龐,不由歎了口氣,輕聲道:“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重光,你隻要繼承大將軍的遺願,好好輔佐王上就是了。其他的別問那麽多。”
她這一說,李重光更是疑惑,沈聲問道:“莫非是王上?真的是王上畏懼大將軍功高震主,尾大不掉,所以暗自下了毒手嗎?”
秋菊忙捂住他的嘴,急急斥道:“你找死呢。亂說什麽?”
李重光一把推開他,固執道:“我不管生死,隻想要個道理,阿姐,你就不怕大將軍的下場就是我的將來嗎?”
未等秋菊答話,向陽已急道:“李將軍,你莫要冤枉王上,他對大將軍一往情深,怎會下毒手,若非太後……”話未說完,已被秋菊厲聲製止,看著李重光震驚的眼神,便知弟弟已知道大半了,隻得無奈道:“總之,這件事受傷害最深的便是王上與大將軍。你不許再這樣胡亂猜測,徒然傷了亡靈及王上的心。”說完拉著他一同坐下,目光仍望向寢宮,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方見那兩扇緊閉著的大門“吱呀”一聲,慢慢的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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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不由都站起,麵露緊張之色,忽見太後當先奔了出來,素日高雅風儀蕩然無存,剛出門,竟掩麵奔跑起來,弄得一眾丫頭太監手足無措,急急跟了上去。他三人正詫異間,又見李風方源扶持著走了過來。一個個步履蹣跚,失魂落魄的樣子,陡然間竟似老了二十歲。獨太康跟在後麵,雖麵上也有淚痕,卻並不像他們那樣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