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虛情假意的可憐哭相,已有幾分味道。
所以蔡曲會繼續關愛徐長卿,給予他求而不得的父愛,也允許他去愛上其他人。
感情是一種縹緲卻複雜的事物,既能令刺紅甘心赴死,也能令靈澤舍棄本心,還能令教林淵一再退讓,放棄底線。
重情義、並且敬仰刺紅的徐長卿,應當也會不自覺地步上刺紅的後塵吧。
蔡曲會為徐長卿找到最適合他的戲台與樂師,讓他在棋盤上發揮出最大的作用。
徐長卿深切地明白這些道理。
無論蔡曲說的話,是真還是假,都不影響他任人擺布的命運。
徐長卿離不開聖藥,隻能被蔡曲牽住韁繩,隨意拿捏。
隻要蔡曲需要,徐長卿就既能當膽小怕事的可愛弟子,也能當刺紅的替代品。
他會竭力扮演好蔡曲所期望的“徐長卿”。
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徐長卿按刺紅教導的要訣,調整臉部肌肉,露出他最討人歡心的笑容。
少爺不忘初心,“赤芍”卻已經變了。
待一切風波平定後,蔡曲獨身來到林培月的閉關之地。
名堂雖響,實際上不過是在山洞裏擺有一套家具而已。
若有心分辨,訪客就會發現,這組座椅寢具與林淵院子裏的製式相仿。
他們都覺得自己有愧於人,不值得鋪張享樂。
山洞僅容一人通過,門口煞有介事地安排守衛輪值,實質隻是蔡曲用來監視林培月的。
林培月對一切心知肚明,若他嫌外界煩擾,就會推動門口巨石,與世隔絕,也無法傷及他人。
程長老為林培月熬了好些天的湯藥,服藥後,林培月清醒了些許。
當蔡曲走進山洞時,他正躺在床榻上,翻看年少時中意的戲劇話本。
他把這本閑書讀了怕有三十次罷。
蔡曲按下心中歎息,隨意地拉開木凳,坐到林培月身旁。
林培月放下話本,扭頭朝蔡曲望去:“替我擦完屁股了?”
這話說得著實不像一方魔頭。
蔡曲隻得自說自話:“我知你著緊林淵,但他才剛開始適應總舵的生活,未免操之太急。”
“我知道你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林培月笑道,“你覺得林淵受陳家影響太深,不適合當聖教教主,想直接調教他的孩子。若他生下的都是女孩,你又如何說服多位長老?”
蔡曲倔道:“女教主有何不可,況且,若是你老再努力一把,就最好不過。”
林培月搖頭:“別把主意打我身上,你給他好生尋個意中人成親就是,而且,我大概活不到孫子出生。”
蔡曲握緊拳頭,佯裝發怒:“我呸!你瞎說什麼呢!”
“我向來不想對你隱瞞,”林培月說得平淡,“我大約隻能再撐幾年,而林淵現在毛都還沒長齊呢。”
蔡曲聲調漸低:“左護法身體抱恙,林淵又與你不和,這該如何教養?……你別太早放棄。”
林培月低頭,摩挲話本起皺的邊角:“我沒放棄,不和更好,我與先教主也毫無父子之情,你盯緊點兒,別讓我犯病打殺他便是。說起來,我二十年前對先教主成見頗深,覺得既然他腦子有病,就別走出來亂禍害人。如今輪到自己,反而做得比先教主還要過火。當真應了林淵的話,報應不爽。”
蔡曲最見不得林培月這般垂頭喪氣的模樣:“別說晦氣話!教主有令,屬下自然會為你分憂!”
林培月唯有強打精神:“好,你別著急,實在累極了,拿鐵鏈把我鎖起來就是。”
蔡曲哭笑不得:“說什麼胡話,你都掙斷多少根了……別說喪氣話!”
“哦,行。”林培月躺回床上,負氣般將頭扭到一側。
“但是,你有什麼事情,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吩咐我去辦,”蔡曲露出一個別扭的笑,“我可是你親點的右護法,你的心腹,你的左右手啊。”
林培月對粗糙的石壁輕聲說道:“對不起。”
蔡曲看著林培月的後腦勺,心想:這對父子還真是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