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心頭隱隱浮起了一個揣測,卻是模糊的,不可名狀的,她一時分辨不清,隻好不動聲色,心歸置。
戚綾歎笑了一下,輕聲道:“”如雨知道晉安陛下對蘇大人用情至深,刻骨銘心,料想他若還活著,無論涯海角,一定會去尋大人。”
她到這裏,覺得雙唇發幹,微抿了抿,才續道:“如雨雖知陛下仍在世,終究是道聽途,生不見人,一顆心總也懸著放不下,而今就要出嫁,怕是此生與陛下都不複再見了,隻願大人能如實告知如雨一句陛下安否,如此如雨遠在涯,後半生亦可安心了。”
秋雨不歇,沾濕戚綾的睫,晶瑩如淚一般。
蘇晉看著她,不知怎麼也悵惘起來,或許是物傷其類吧,無端生出一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的柔腸。
“他很好。”蘇晉輕聲道,“你安心。”
戚綾聽了這話,睫稍微微一顫,歇在睫上的雨便跌落下來。
原來她真的知道他的下落。
原來他九死一生後,真的去尋了她。
原來當年他獨***起烈火,燒盡宮宇與性命,真的是為了她。
戚綾想,其實早在數年前,朱南羨誓不立後,封自己為郡主時,她就心灰意冷了。
可直到今日,聽到蘇晉這一句“他很好”,她才算徹徹底底的死心。
一瞬間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仿佛地萬物都在崩塌。
然而下一瞬,在塌陷得滿是塵埃的心中又湧上一丁點的釋然。
便是這一丁點的釋然,挽回了她的清明,告訴她,她對眼前的這個叫蘇時雨的女子,嫉妒過,感佩過,羨慕過,同悲過,但這一切,都是過去了。
而以後,便真的就是從此以後。
這麼一想,似乎還是很好的。
戚綾往後看了一眼,守在甬道口的婢女遙遙跟上來,與她一起向蘇晉行禮:“多謝蘇大人,望大人日後萬事順遂。”
蘇晉回了個禮:“也願公主殿下今後平安如意。”爾後負手目送她離開。
今日內閣麵聖,要在謹身殿議征派親軍查屯田案的事。
蘇晉本來趕早,路上遇到戚綾,了這麼一會子話,得到謹身殿,反倒晚了些,所幸言脩與翟迪極為得力,趕在議事前,已將都察院的決議,欲分派的親軍人數與各部大人了個大概。
查屯田案主要是都察院、戶部與內閣的要務,至多再牽扯出個吏部與刑部,一眾臣子看提議的是蘇晉,沈柳二位大人,乃至陛下都沒一個“不”字,紛紛符合。
議事議得極順利,到末了,朱昱深對兵部道:“陳謹升,你去與戚無咎打聲招呼,令他指個人領著都察院去北大營十二親軍衛中擇人罷。”
陳謹升應了,與一行內閣大員對朱昱深行了禮,退出了謹身殿。
蘇晉跟著眾人走了幾步,想起早先戚綾與,朱昱深之所以授意保下朱南羨,是囿於一諾。
一時間,那個混沌不清的念頭又自心頭浮了起來。
事關朱南羨的安危,她放不下。
非是要弄清弄明白了才可。
抬目往走在前頭的身影望去,也不顧他們仍行在墀台上,尚有內侍引路,喚道:“柳昀,青樾,留步。”
然而這一聲出,周遭一眾大臣的步子全頓住了。
沈柳蘇三位大人,攬了這朝堂上一多半大權,都是宮裏頂了的人物,奇怪平日裏有見過沈蘇二位大人私下話的,有見過沈柳二位大人私下議事的,也有見過柳蘇二位大人私下論道的,但這三人公然湊在一起,倒有些新鮮。
或許是三位大人的心思太明敏剔透,兩兩相撞還好,三個人立於一處,仿佛世間鬼祟都該原形畢露,地萬物都要無處遁形似的。
是人都有獵奇之心,奈何不敢駐足太久,略頓了頓,揖過後,退得遠遠的去了。
“有些舊日私事想打聽。”蘇晉這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