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吳敞帶著數名內侍迎下墀台:“陛下,您回來了。”又道,“華蓋殿裏已設好筵席了,十殿下與眾宗親都等著您呢。”
朱昱深抬目望了一眼,隱約是能見到瞧見華蓋殿中的燈火。
年夜,團圓夜。
但所謂的團圓,是該與家人,與至親與至交,而那些在華蓋殿等著他的人,除了朱弈珩,他都不熟識。他的至親幾乎沒盡,許多甚至命喪他的手,結發妻離他遠去,生母戚太妃因他殺孽太重,移居報恩寺為他祈福,聽禮部為他的後宮添了幾名選侍與美人,這些年南征北戰,他都沒見過,也懶得去見。
這麼想想,十三也是好福氣,當年即便奪了位,登了極,身旁的沈青樾蘇時雨也始終視他為至親。
不像他,登了帝,與這下所有人便隔了君臣塹了。
可能這世間的一切得失均有果報,付出什麼,得到什麼,若沒得到,便是付出得不夠,不純粹。
“朕不過去了。”朱昱深道,“叫老十令宗室們散了吧,讓他也回府。”
粉飾太平,強做歡顏有什麼意義?
陪伴二字不該徒有其表,應該是藏在內心深處的一種相知。
便如沈筠與沈奚手足至親,十三與他的阿雨涯咫尺,亦或像方才所看到的,一路從暗夜走向燈火的柳昀與蘇時雨,曆經風雨,竟也能殊途同歸。
否則孤家寡人便孤家寡人吧。
他原也不在乎這個。
吳敞提著燈,將朱昱深引往寢宮,回稟道:“今日二殿下隨陛下去沈府前,曾獨自一人去了陛下寢宮,翻了皇後娘娘的畫看。”又賠著笑,“二殿下人,但十分懂事,大約是怕認不出皇後娘娘,惹陛下與娘娘傷心。”
沈筠的畫像朱昱深不允人隨意碰,朱瑾看完之後八成沒收拾好,吳敞怕殃及自己,因此才提了這話。
朱昱深便道:“知道了。”
吳敞看朱昱深一眼,欲言又止,也不知為何,自從皇後娘娘走後,這位寡言莫測,人人畏之的九五之尊便對二皇子十分偏寵。
吳敞道:“陛下,那奴婢命禦膳房將晚膳送到陛下的寢宮?”
朱昱深點頭:“也把朕留在謹身殿的折子拿過來。”
吳敞一愣,年夜,陛下還要看折子麼?
可這話還沒問出口,又住了嘴,心中想,也是,陛下除了看折子,還能做什麼呢。
這年過的,還不如不過呢,真盼著能早些開春。
吳敞道:“是,那奴婢這就命人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