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昱深道:“戚無咎,你怎麼?”
“回陛下,朝廷若有所需,末將義不容辭,但末將擅水戰,於內河、海域上交戰,臣尚能遊刃有餘,但論及西北,末將從前隻去過一回,呆了半年,許多方麵恐怕不及左將軍,更趕不上先帝陛下。”
戚無咎這話的是事實,沒有自謙,也毫無推脫之意。
朱昱深點頭道:“是,且朝廷不可一日無將,戚都督去了西北,倘東海戰事再起該如何?”又看向蘇晉,“蘇時雨,你以為呢?”
蘇晉言簡意賅:“回陛下,臣相信左將軍。”
陳謹升雖仍覺不妥,見朱昱深聖意已決,蘇晉與戚無咎均沒有異議,便不好再什麼。
朱昱深於是道:“闕無,即刻傳朕旨意,加授征西大將軍左謙為榮祿大夫,即日起,擢為西北軍大統帥,命北大營自各都司衛所抽調二十萬將士,十萬去西北,另十萬,七日後,隨朕親征北平。去西北的第一批將士三萬人,明日寅時即刻啟程。”
“是!”
朱昱深又想了想:“金吾衛從前有個常跟在十三身邊,極得十三與左謙信任的統領,叫——”
“回陛下,叫阿山。”陳謹升道,“當年常跟在先帝陛下身邊的統領有兩個,一個是姚江,如今已接替了左將軍金吾衛指揮使一銜,另一位便是阿山,如今是金吾衛的同知。”
朱昱深點頭:“便也將他指去西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朱昱深該忌的時候忌,該狠的時候狠,但將一方疆土交在一個人手上,該信任的時候,也當信任。
十三既甘願留在西北駐守邊疆,自要派個他用的稱手的人去。
皇命已下,頭三萬出征西北的將士集結在即,眾臣議完事,自謹身殿退出,各自奔忙去了。
蘇晉正欲回流照閣,身後有人喚了句:“蘇大人留步。”
是闕無。
他闊步走下墀台,來到蘇晉跟前俯身一揖,開門見山:“蘇大人,末將此去西北,見到了晉安陛下。”
蘇晉負手而立,麵色平靜。
其實自她知道闕無離京,便猜到他是去西北尋朱南羨了。
“晉安陛下在西北很好,此前鴨子坡大捷,其實多半是晉安陛下的功勞。”闕無道。
蘇晉點頭:“我知道。”
“蘇大人想必已猜到陛下為何會留晉安陛下性命了。”闕無又道
“臣還問過晉安陛下,可願回京帶蘇大人離開,但晉安陛下,他不回來了,做禦史是您畢生之誌,請您從今往後,安心留在朝堂,好好做一名禦史。”
闕無罷,對著蘇晉再是一揖:“末將言盡於此。這些話並不是永濟陛下讓末將給蘇大人的聽,是末將身為兵者,敬重晉安陛下的為人。”
宮禁裏傳來整軍之聲,是值衛所留守的親軍統領要回北大營集結整軍了。
蘇晉聽完闕無的話,心中似無波瀾。
有個瞬間,她甚至覺得一切好像本該如此。
人世有輪回,兜兜轉轉,仿佛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開春,他要回南昌,她去城外短亭送他,他眼裏心裏滿是不舍,也隻是:“我此次回南昌需整軍待命,等閑不能擅離,你……記得常給我來信,我不擅文墨,但一定每封都仔細讀,每封都仔細回。”
他事事以她為先,從未有過強求,當年還是十三殿下,連想帶她一起去南昌都不曾開口提過哪怕一回。
號角聲伴著暮風再次傳來,整個宮禁染上兵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