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旭相處的時間並不久,但是這短暫的相處,卻讓裴妝覺得他這個人並不簡單。
裴妝曾經聽說過,一般的北疆草原上的牧民都不會說中原話,而白旭不僅會說,還說的很不錯,說明他至少是貴族以上的身份。還有一點最為重要,那個讓白旭堅持要活下去的信念他始終不肯透露半個字,並不像是牽掛什麼人,倒像是在為一件事兒牽掛。究竟有什麼事情,讓他即便是身受重傷也要十分掛念。“咱們馬上就要分開了,以後很可能再沒有機會再見麵,所以臨分別之前,你願不願意說自己在昏迷的時候,是憑著什麼信念才堅持活下來的?”裴妝對於此事依舊十分好奇。此事天色漸晚,淡紫色的晚霞籠罩著延綿山脈,在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成群的牛羊在遠處山坡上緩緩走過,一切都是寧靜又安詳。白旭含笑看著外麵的景色,指著遠處說:“這些便是我的信念,是我想要用生命守護的事物。”裴妝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裝作沒有明白,她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侍女,從懷中拿出了一塊玉佩。“從長安帶來的物件已經沒剩下多少,這是我最為寶貝的一件東西,以後留在我身上也沒有什麼用,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就送給你吧。”裴妝笑著將玉佩塞到了白旭的手中。代表皇後身份的玉佩,普天之下隻有一塊,與顧景鴻那塊能湊成一對。不過白旭和侍女都不知道這件事,還以為這隻是一塊成色不錯的玉佩罷了。侍女看到那塊玉佩的時候,眼中有一瞬間的歆羨,不過她都已經收過裴妝不少的首飾,自然是不好再為了一塊玉佩而斤斤計較。外麵傳來了侍從喊著讓所有馬車停下來休息的口令,他們的馬車也隨之停了下來。“這裏四處都是人,你等下要怎麼離開?”裴妝緊張地問白旭。他將馬車的簾子掀開一道縫隙,銳利的眸子看向外麵,忽然回頭衝著裴妝和侍女抱拳,隨即飛快地跳下了馬車,瞬間便消失在了外麵。白旭會武功,且身手不錯,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候想要躲開這些守衛不在話下。今日的晚霞格外絢麗,美不勝收,眾人紛紛站在外麵欣賞著遠處的美景,很是心曠神怡。連素來不願意在外麵湊熱鬧的靜王,也難得出來與自己的臣子們一起觀賞晚霞。蔡國師侍奉在左右,對靜王恭聲道:“臣曾在古書中看到過,此等天象明日應該會有暴雨,貿然進入峽穀實在有些危險,不如就在此處原地休整一日,等到明日雨水過去再走也不遲,總好過繞道而行。”他是誠心誠意地想要給靜王出主意,也是為了靜王的安危著想。誰知靜王卻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說:“愛卿莫不是真的以為自己是輔佐國君的良臣?就憑你的本事,根本配不上這個位置,你做國師的意義,隻要你乖乖順著孤的意思去說話便是,別的事情你一概不要管。”言下之意,是蔡國師的話靜王根本就不會聽,隻要讓他做一隻會學舌的鸚鵡即可。蔡國師沒想到自己在國主的心中,竟然一直都是這樣的角色,原來他的存的理由竟是如此簡單,不免有些神傷。“是微臣說錯了話,還請國主饒恕。”蔡國師有些喪氣。“去把孤交待給你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你一概不要管。”靜王語氣生硬地吩咐道,一點顏麵都不給蔡國師留。蔡國師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去照看好顧安邦和山茶,這兩個小孩子如今在他的手中,還算是過上了比之前在船上要舒服些的日子。隻是顧安邦那小子提防他提防地緊,也不怎麼跟他說話,倒是那個叫山茶的小姑娘是個性子溫和的。蔡國師上了他們的馬車,從始至終都未言語半句,在他們二人的中間坐下。顧安邦斜眼看了他一眼,問:“你怎麼了,一直垂頭喪氣的,難道是被你們的國主給訓斥了?”難得聽到顧安邦會主動跟自己說話,蔡國師倒是有些意外。他總不能真的說自己是因為國主訓斥了他而心情不好,那樣也太丟麵子了些。他思酌了一下,略有深意地說:“大抵是一直認為自己對於對方來說很重要,卻沒想到在對方的眼中,我也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山茶猶豫地張了張嘴,但是她嘴笨,又不知道應該怎麼勸說對方,隻能幹著急。顧安邦對她擺了擺手,指著自己,大有一副“我來搞定”的架勢。他清了清嗓子,故作大人的口吻說:“你也不是無關緊要,最起碼那些下人們對你都很恭敬,私下裏也十分愛戴你,說明在他們心中你是個好的上司。”一旁的山茶也忙道:“是這樣的,若沒有你,我們怕是早就被餓死了,所以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你也是重要的人!”他們的安慰對於蔡國師來說有些受用,他含笑摸了摸顧安邦的腦袋,笑著說:“沒想到你一個小孩子,還能說出這麼多的大道理,真是不簡單。”雖說他在誇顧安邦,但還是令顧安邦十分不快。顧安邦很是抵觸地將自己的腦袋從他的手掌下掙脫開來,厭惡地看著他,凶道:“你才是小孩,你們全家都是小孩!”剛才還在安慰他的顧安邦突然變了臉,讓蔡國師措手不及,哭笑不得。蔡國師忽而又想到靜王之前說過的話,再過了這片峽穀後就是扶桑國的邊境,到那時靜王就會要了這兩個孩子的性命。他還真的有點舍不得。“若是將來我有一日,我做了自己都無法饒恕的事情,你們會原諒我嗎?”蔡國師有些心虛地問他們,緊張地攥緊了衣袖。“你做了自己無法饒恕的事情,那應該是你自己能不能饒恕自己的事情,何必來問我們呢?”顧安邦想也不想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