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樣的麻醉藥,可以無色無味,吃下去,幾個小時之後才發作,一發作卻連說話也是沒有力氣的。素虹這樣想著,睜著眼睛數著頭頂上的天花格子。
床頂上的天花一層疊一層的八角形木格,其間鑲嵌的像玳瑁質地的碎片。素虹望著那些碎片,想著躲過的劫難,差一點,被關進箱子的就是自己了,然後會如何被那些人當做生育機器,素虹閉上眼,不敢想。
慢慢的,身體竟然能稍微有些動彈了,素虹看見了門口有翼的背影,旁邊是赤著胳膊的立風還有他形影不離的長笛。
“有翼……”素虹張了張嘴,聲音微弱,她自己勉強能聽見,意外的是,有翼聽見了。他當然能聽見,神有更敏銳的感官。
素虹看見他聽見自己的喊聲,隨即轉身進屋,疾步走到她的床前,欺身俯下。
“你感覺好些了?”有翼伸手撩開素虹額頭淩亂的幾縷發絲。
“有翼……”素虹望著有翼,心緒激動複雜,“聖城議事之行是個陷阱。”
聽到素虹的話,有翼撫過素虹頭發的手停頓了一下,“你是來找我的?”
“你走了之後,赤炎來找我,想以這個信息交換我。”素虹掙紮著想坐起來,有翼安撫她安心躺下。
“陷阱?”有翼眯起眼睛“然後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個。”
“嗯。”素虹覺得自己把這個信息帶到了,有翼的安全又多了一分。但她沒想到,有翼聽到這個回答,竟然咆哮如雷。
“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要,不要再犧牲自己去救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救。”有翼第一次這樣暴跳得嗖的站了起來,“而且橫須那個蠢貨竟然敢自作主張放你出城。你們通通都在違抗我的指令啊。”
“我不能讓你在危險之中,那麼多城主接連被暗算,城池被屠,說不定小香以往居住的太丘城就是這樣。我不能讓蒼曜城也被毀掉。你不能死。”素虹激動得掙紮著坐了起來,如若不是抓住床椽,她幾乎跌下床去。
“如果不是晝夜趕路,你們追不上我,期絕沙漠異獸四伏,你們僥幸出了沙漠;現在的昂藏人中敗類無數,那麼大量的曼陀羅,醫官說如若不是你身體異於常人,根本不可能得走出客棧大門。這獵地森林,平日人煙絕跡,如若不是庚吳醉心狩獵,邀我前往,昨日之事,你們哪還有命在此擔憂我的安危。”有翼怒氣上攻,胸口起伏難平,冷冷地述完這一樁樁一件件,憤怒隨即轉為殺戮,“帶他進來。”
素虹看往門口,立風押著赤炎走了進來。
“赤炎!”素虹擔心赤炎又被折磨。
“你如此相信他,他要帶你去何處,你可知道?”有翼站在素虹和赤炎之間。
“他不顧危險陪我來找你,難道不對嗎!”素虹不敢說自己之前其實也想趁此機會找到目虛城,這是她自己的秘密。
“一個僅僅隻是救過你一次的男人,僥幸逃命之後,竟然還返回來找你,還會再次陪你羊入虎口?”有翼已經不想壓抑自己的怒氣了,瞬間抬手,隔空扼住赤炎的喉嚨,“你到底想帶她去哪裏!”
赤炎無法說話,掙紮著。
“有翼,不要,他是好人,真的。你相信我!”素虹掙紮著從床上站起來,撲去抓住有翼的手,奈何根本撼不動他,“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樣壞。”
“上次我沒有殺他,你已經不欠他了。這次,你救不了他。”有翼沒有停下手上的力道。
素虹沒有選擇,拚盡了全力朝赤炎抓過去,跌倒前,抓住了赤炎的手。無盡的刺痛再次傳來,這一次,遠遠比真夜原那次要痛無數倍,她漸漸覺得手臂已經沒有知覺,原來真的,在神殿那次,有翼真的不是要殺真夜原,而這一次,赤炎,真的會死。
日月朗朗,愛恨糾糾,終是一些不相幹的人,做了一些不相幹的事,卻萬般牽連。
素虹覺得自己這一次,也許真的要死了,反正目虛也找不到了,那雙冰涼的手,隻能是自己來這異世時開始的一刹那,臨死時回憶的一瞬間了。
“你是真的要和這男人一起求死嗎?”有翼不敢相信,素虹竟然如此保護那個三番五次置她於危險中的男人。
“不要殺他。”素虹本就沒多少力氣,這樣的元氣損耗,她更是連說話都力不從心。
有翼收了手,雙手垂在身側,卻把拳頭捏得那麼緊,好似如果不這樣使勁,他就壓不住心中隨時會噴出的怒火,他從來不怕怒火燒了自己,此刻,他怕那怒火傷到素虹。他就那樣站著,像一個遍地殺戮的嗜血狂魔,又像一個頹敗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