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野被抓住了手,也不敢動作太大,怕驚醒了她。另一隻手捂著肚子隨意坐在了地上,茶色的瞳孔直勾勾盯著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冷硬不常笑的嘴角緩慢地向兩邊扯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哪知,有些人棄如敝屣的,卻是別人守候了小半輩子的。
他第一次在北橋那樣的地方見到她,就清醒地認識到,有些人一出生就與別人不同,他渾濁不堪,她潔白無瑕。
她就站在那裏,隔著很多人,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可誰也不曾擋著她的路,那時的他斷著腿,渾身惡臭地躺在雪地裏看著她緩緩走來,圓圓的大眼睛帶著些好奇和憐憫看著他的那一刻,仿佛照亮了他從地獄到人間的路。
那年他15歲,15歲之前,他每天唯一想著的是怎麼不餓肚子地活下去,活著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了,15歲之後,他的生命中才有了驚喜,提醒他,有些事,比活著更重要了。
他看到她拉著爺爺的衣角撒嬌,用清脆的小奶音跟爺爺說:“這個哥哥好可憐,安安想幫幫他。”
大概就是這一句話,他熬過了對他而言最溫暖的一個寒冬,他被安置在一個小的醫療室裏,接了斷腿,每天有專人照顧,雖然那些人對他的態度真算不上好,可他依舊感激,他在那待了一個月,沒再見到她。
後來他問了很多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理解雲泥之別這個詞,他大概,是真的連給她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被他問的那些人,聽他打聽安家,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活像是看著一個神經病。
是啊,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神經病。
深藏著荒唐難醒的夢,覬覦著無法企及的人。
他再次見到她,是在某個冬天過後的一個傍晚,彼時他已經走了很長的路,對他們這些人而言,冬季永遠最難捱,沒有食物和資源,有時候就全靠毅力支撐著,他餓得靠著路邊的樹,眼睛盯著前方。
她從校門口走出來的那瞬間,他就看到了,長長的頭發紮成了兩個揪,穿著白色的外套,白皙的臉似乎更圓了,路邊停著專門接送他的車,司機在車旁候著。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恐怖了,然後她也看到了他,他看到她皺著小眉頭,圓鼓鼓的大眼睛像是是嚇到了,一下子瞪的更大了,肖野心想,大概是他更難看了,冬天餓的脫相是常有的事。
“周叔叔,可以給那個小朋友一點吃的嗎?他看起來好可憐。”他聽到她軟軟糯糯的聲音如是說。
她不記得他了,可她依舊可憐他。
“好的,小姐。”周青其實注意到這個孩子了,因為看起來真的很慘,穿著破破爛爛,瘦的像個行走的骨架,隻是人一旦活到他這個年紀,同情心這種東西,不知怎地,就缺乏的厲害了,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去了,見多了,就不怪了。
周青打開後座車門,將車上專門給小姐準備的零食箱拿了下來,準備給小孩送過去。
“周叔叔,安安自己去送可以嗎?”安逢涼歪頭看了會直勾勾盯著她看的男孩,突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