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一張全家福,爸爸媽媽還有女兒,站在一大片油菜地裏,笑得燦爛。
“請找...找到她們,幫我告訴她們,我...我很愛她們,我不想離開她們...“這句話說得斷斷續續,像被風劈過的嗓音帶著濃濃的不知來自何處的鄉音,清晰地傳到了肖野耳邊,至今肖野都在懷疑他有沒有聽錯,領會了錯的含義,他沒有二次確認的機會,因為說完這句話的人,已經走完了他人生的全程。
吳克,客死他鄉,屍骨無存。
船上的人在確認他真的已經斷氣了的第二天早上,就毫不猶豫地將他的屍體扔下了船,順著船沿往下扔,連半點浪花都沒有激起。
一個人就這樣消失,再也不見了。
肖野站在船艙的窗戶口看著這一切,沒有阻止,什麼都沒做,他也做不了什麼......
行船快接近岸口的那天中午,肖野蹲在船沿洗碗,突然發現不遠處有個人在水裏掙紮,沒做多想,就跳下去將人救了上來,就是這個行為,這個人,給了肖野一個契機。
被肖野救上來的這個人,是當時這座城市富商的大兒子,家族內鬥,被家裏的後媽設計打暈了扔下了海。
肖野得了很大一筆錢,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謝謝,帶著左楓,辭了跑船的工作,回到了A市。
才有了後來的安肖娛樂。
仿佛都是注定了的,他偶然的善意沒能拯救另一個人,卻仿佛拯救了他自己。
......
誰都不是一開始就偏執成性,誰也不是一開始就無堅不摧,真正經曆過生死的,才會說生命難能可貴。
誰又能預料得到?如果當時在船上得病的是他,而不是吳大哥,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午夜夢回,肖野不止一次夢到臨死前那個模樣異常恐怖的吳克,腦海裏一次又一次回蕩他最後的那句話以及他的屍體被拋下海的那一瞬間。
仿佛能看到貪婪的魚群追逐著他的屍體打轉,一點一點地撕咬,血肉漸漸分離,露出森森白骨,海水慢慢越來越冰冷,視線卻越來越清晰,海水很藍,他清楚地聽到甲板上雜亂的腳步聲和粗狂的人聲說:“別看了,斷氣了,趕緊扔了吧...“
那一刻他不是肖野,他是吳克。
他是應該已經死了的吳克,他仿佛在替他活著,他一個人活著,承載著兩個人的靈魂。
回A市不久,他就帶著左楓先去找吳克的妻女,順著照片背後的名字,橫跨了兩個市,在一個小山村裏,見到了那對母女,吳克死前唯一的遺物就剩這張照片了,其他東西早在他死了之後,就全部入海了,沒人敢再用他的東西。
吳克的妻子也姓吳,兩人是表親,生了個女兒,是個啞巴,正是為了想治好女兒的啞病,吳克才決定跑船,看能不能賺一筆,回來就送女兒去省城好的醫院治療,可惜他再也沒能回得來。
山村落後,不明白近親結婚的孩子畸形的概率和得遺傳病的概率都很大,小醫院為了多賺錢就隨口說是一般性的聲帶損傷問題,是有可能治得好的。
就是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毀了一個原本完整的,幸福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