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清晨,陽光明媚,和風煦煦。掩映在綠樹繁花翠鬆靜煙之中的文淵閣,霞光氤氳靜肅威然。
卻,驀地一聲低吼,自裏麵倏然暴出。
“李狗,你找死!”
當朝次輔杜知章一晃一搖地剛走到文淵閣門口,聽到這吼聲腳步一凝,下一刻一團物體便被摜到了他的腳下。
那團東西哎哎喲喲地低吟,杜知章眯著老眼一瞧,認識。
這不是李為清那小子嘛,以前在文淵閣總是謹小慎微安安靜靜的,今兒個怎麼對自己如此熱情,直接趴地上歡迎自己?
杜知章視線自李為清身上移開投向室內,一看之下不禁變了老臉。
此時的文淵閣,早已經亂作一鍋粥,板凳與硯台齊飛,拳頭共牙齒一色。
一個瘸了腿的使勁掐著一個腦門晶瑩怒氣衝衝的,邊掐邊罵:“十一狗,你敢跑?!”
腦門晶瑩怒氣衝衝那位顯然誌不在瘸子,憤恨地一直掙著身子,要往門口繼續扁人。
杜知章眯了眯眼,喲,十皇子十一皇子?這倆人整天黏糊在一起,感情真是好到讓人感動。
視線略微一移,一個滿臉濃墨的藍衣小子使勁咬著一人的脖子,被咬之人則按著藍衣人的腦袋,有一股不將其按進地獄誓不罷休的氣勢。
“大藍狗!你再不鬆口我也咬了啊!”
被咬之人大吼威脅,藍衣人則如同瘋狗附身,專注嘴裏的肉,不為外物所擾……
杜知章欣慰地點頭捋須,嗯,看來太子瑾與天闌眾子弟的關係是越來越好了,如此緊緊相擁舌來牙往,不錯,不錯。
視線再一移,一位錦衣黑點的公子眉頭緊皺一臉肅然,望了望一邊的瘸子與胖子掐架,又望了望另一邊的黑臉與太子咬架,一時躊躇不知要在哪方參戰,不禁深深糾結著。
杜知章再次點頭喟歎,看來許彥這毛躁小子也進步了,遇事懂得三思而後行,很好,很好。
文淵閣一眾大孩子熱熱鬧鬧地用拳腳交流著感情,那些小孩子也不甘示弱,許是剛才聽慣了老哥們狗來狗去的互讚,這會也興致勃勃喜氣洋洋地,狗叫起來。
“旺旺旺旺……”
四歲的十五皇子仰天長吠。
“旺旺旺旺……”
三歲半的十六皇子有樣學樣。
“旺旺旺旺……”
五歲的十三皇子聲嘶力竭。
杜知章嘴角抖動不已,不住地抬袖擦汗,邊擦邊讚歎,這幾位小皇子真是天縱英才聰穎不凡,學得真像,學得真像。
一片混戰狗吠中,無人注意到門口多了位太傅先生。
除了,羅煞。
羅煞烏黑靈動的眸子在杜知章身上轉了轉,見他一邊擦汗一邊念念有詞地往屋中走,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
這個時候來文淵閣,又是這把年紀,又是這般的學儒風範,八成就是今日文淵閣的講師了。
羅煞蹲在牆角中,暗自猜測著這人接下來要如何收拾這滿堂的狗。
天闌皇朝最為尊貴的皇子貴胄們,竟然個個神勇若狗,這一點羅煞是打死都想不到的。所以自剛才混戰之初,她便找了個安全隱蔽的牆角蹲了下來,一邊撫慰著自己震蕩的心靈,一邊看熱鬧。
這滿堂的貴胄,隨便一個她都惹不起,遇到這種場合,最聰明的做法便是避的遠遠的。即便皇甫瑾被藍衣人咬著,也輪不到她來關心。
嗬,這裏是什麼地方?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若是真有什麼異動,隻怕那些禦林暗衛早就出手了。所以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看熱鬧的好。
杜知章小心地避著飛來飛去板凳硯台,度過重重險阻終於安然到達講案前,眯著眼在場中悠緩一掃,不期然地撞上一雙明光熠熠烏黑璨亮的眸。
他一愣,悠緩的目光深了深,好奇且研判地打量起那雙黑眸來。
羅煞也是一愣,迅速地調轉開視線。
杜知章略有沉吟,又望了羅煞一眼,方才掃視全場,清了清嗓子,不緊不慢地喊了句:“皇上——駕到。”
拳腳紛飛雞飛狗跳的文淵閣,瞬間,死一般寂靜。
激戰正酣的眾人僵了手凝了腿鬆了嘴咽咽口水,瞬間意識到杜太傅已經人在閣中,下意識要行禮,下一瞬又反應過來杜老剛才的那句話,都征然望向門口方向。
文軒閣門口,明黃衣角一閃,一人緩步踏入。
眾人望見那一角明黃時就已變了臉色,待看清那人麵上沉凝如鐵不怒自威的麵容時,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參見父皇\/皇上!”
羅煞在眾人的轟然參拜聲中,心神猛然一震,身子一矮,學著眾人的模樣,跪下。
她縮在牆角暗影中,腦袋低垂心跳如擂鼓。萬萬想不到自己進宮第二天便見到了傳說中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