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登基大典的日子很快就來了。連羅煞自己都覺得日子過得飛快,沒有想到,竟是這麼快。
羅煞開箱啟鎖,挑選前些日子蕭徹命人送來的最華貴嫵媚的衣裳。迷離繁花絲錦製成的芙蓉色廣袖寬身上衣,繡五翟淩雲花紋,紗衣上麵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透著繁迷的皇家貴氣。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用金鑲玉跳脫牢牢固住。
一襲金黃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薔金香草染成,純淨明麗,質地輕軟,色澤如花鮮豔,並且散發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真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羅煞舉目示意煙雲不許動手,徑自拆散頭上髻,淋淋漓漓散下一頭幾欲委地的青絲,拿犀角碧玉梳慢慢梳通,散如墨緞。反手細細挽了驚鴻歸雲髻,發髻後左右累累各插六支碧澄澄的白玉響鈴簪,走起路來有細碎清靈的響聲,發髻兩邊各一枝碧玉棱花雙合長簪,做成一雙蝴蝶環繞玉蘭花的靈動樣子。
發髻正中插一支鳳凰展翅六麵鑲玉嵌七寶明金步搖,鳳頭用金葉製成,頸、胸、腹、腿等全用細如發絲的金線製成長鱗狀的羽毛,上綴各色寶石,鳳凰口中銜著長長一串珠玉流蘇,最末一顆渾圓的海珠正映在眉心,珠輝璀璨,映得人的眉宇間隱隱光華波動,流轉熠熠。
發髻正頂一朵開得全盛的“貴妃醉”牡丹,花豔如火,重瓣累疊的花瓣上泛起泠泠金紅色的光澤,簇簇如紅雲壓頂,嫵媚姣妍,襯得烏黑的發髻似要溢出水來。頸上金累絲托鑲茄形墜角兒,讓煙雲用工筆細細描了纏枝海棠的紋樣,緋紅花朵碧綠枝葉,以銀粉勾邊,綴以散碎水鑽,一枝一葉,一花一瓣,絞纏繁複,說不盡的悱惻意態。同色的赤金鑲紅瑪瑙耳墜上流蘇長長墜至肩胛,微涼,酥酥地癢。
煙雲輕撚螺子黛為羅煞描上青黛點眉,撲上瑰香脂粉於雙頰,嬌豔欲滴。茯苓為羅煞額間眉心上貼一朵金箔鑲金鳳凰花鈿,輕綰緩鬢傾髻,再將紫鳳金翟鳳冠插嵌鬢頂。為羅煞著上一身鳳舞玫瑰千褶如意朱紅霞披裙裳,裙邊鑽閃熠明,在拂動之下發出稀娑碰撞交鳴之聲。
鏡中之人有著說不盡的嫵媚高雅。經過一番巧奪天工的經心打扮,便已如斯美麗,真是應了一句話——人靠衣妝,佛靠金裝。
在眾人的攙扶下羅煞走出寢宮,聽公公說,出了坤寧宮會有花轎抬羅煞至正和殿,屆時皇上會在朝中文武百官麵前正式授璽印於她。
如今她是集天下極尊寵於身,可羅煞卻心中無一絲喜悅之色,總覺墜墜,一路上都在強顏歡笑,強自鎮定。
步出坤寧宮,第一個闖入眼簾的是一頂金光燦燦的花轎,竟是用金子而鑄!羅煞不禁泛出苦笑,此情此景讓她想到的是漢武帝之後陳阿嬌——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可是武帝並不懂,阿嬌何需金屋貯,她要的隻是武帝的那份真愛。
冷乾一身紅袍在風中拂動,散落在肩的發絲被風吹散,竟有一股飄逸之態。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來,恭敬地道:“皇後請上轎,正和殿的大臣已然就席,隻等皇後駕臨。”
羅煞愣愣地凝著他毫無起伏的瞳目,為什麼今日是他來,真有如此巧合?
“讓臣背皇後上轎吧。”誠懇的語氣與堅定的神色卻讓羅煞猶豫了,手心不自覺冒出冷汗。
難道皇上已經知道……羅煞無力地後退幾步,輕輕搖頭拒絕他: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冷乾倏地笑了起來,似乎了然羅煞此刻的舉動,驀地開口道:“請讓冷乾最後背你一次,往後,你便是冷乾的主子。”緩緩轉身半躬身子,用不容抗拒的舉動在等待著羅煞。
複雜之感湧上心頭,羅煞終是趴在他的背上,由他背著自己朝那頂金轎而去。
腳印深深淺淺的踩在厚實的雪花上,頭頂的金翟鳳冠蘇流下的珠翠擋住了羅煞的眼眸,不時發出鏗鏘之響。依舊是這樣一個大喜的日子,他再一次背著她走向那條不歸之路。
“皇後即將進入著勾心鬥角的深宮大院,還望皇後保重。”冷乾的聲音如冬日之冰,依舊寒如霜,顯得滄桑無力:“不過皇後請放心,如果有一日皇後有危險,微臣定會拚盡全力保您萬全。”
羅煞的心微微觸動,搖搖頭,低低地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不要……管我。”
“冷乾說過,會守護你的。”冷乾堅定地道,一聲一歎,已然走到金轎前,輕輕將羅煞背上鳳輦。在回首一望間,他深睇她一眼,終是放下了轎前簾幕,硬生生將兩人隔開。